然而,面對靈雋的詢問,靖勉努力思索了好一會兒,也沒想起來自己是在何時何地遇到過類似的力量,方才那似乎只是錯覺。
見他這樣,靈雋已經知道答案了,她失望地搖搖頭,打算離開,讓這家夥繼續在小黑屋裡關一段時間——這次她一定會用上最強的禁製!
“不不不,你再給我點時間,我好好想想,我馬上就想起來了!”
靖勉拚命哀求,同時飛速搜尋著記憶的每個角落。
也許是他上天垂憐,而他命不該絕,這一番苦思冥想還真讓他想起了點什麽:“對了!我知道了——它和凝滯之力很像!”
靈雋一愣,她完全沒有發現凝滯之力與這股力量有什麽相似之處,這家夥該不會是在亂說吧。
“我沒有騙人!我的品階不如你,但我被封印在這裡面幾百年,比你更了解它是什麽!它們真的很相似——我是說結構相似……”
靈雋將信將疑地觸動了那股凝滯之力,對比之下,依舊沒發現兩者有何相似之處,不過……她並不覺得靖勉在說謊,因為他的反應很難做假。
而且,她之前便猜測那種力量來自於一個超凡存在,靖勉被凍在凝滯之力中,這等手段亦是神鬼莫測,或許對他出手的人正是當初封印開天刀的人……
“結構麽……”
靈雋下意識地覺得,這對她或許十分重要。
這些事情可以留到之後慢慢處理,靖勉能提供這個有效情報,本身也確實有幾分本事,倒也不是不能給他減刑……
靈雋自認是一個賞罰分明的靈族,於是給靖勉準備了一個傀儡,他可以分出一縷小小的神念附身在傀儡之上,然後——雖然依舊出不了小黑屋,卻能在小黑屋中做研究!
靖勉一臉木然:“為什麽你覺得我會想做研究?我就不配看看話本聽聽戲麽?!”
靈雋:“浪費時間等於謀財害命,只有學習才是永恆。”
靖勉還能說什麽,只能認了:“好,那我該研究什麽?”
“一個優秀的研究者對自己的研究應該具備獨立的判斷能力,而不是要求別人給他命題。”
“……你說什麽都對。”
……
解決了靖勉的問題之後,靈雋將神念收回體內,繼續蹲在羽觴之底,等待那種力量的再次降臨。
等它第五次出現的時候,她隱約察覺到,這股力量並不來自於那匯成小水池的信仰供奉,而是聖器自帶的。
但若要說它是聖器的一種特殊神光,那也不是,因為它實在太輕太弱,哪哪兒都不符合神光的定義,倒更像是……
靈雋想到當初學習煉丹之時,無意間煉出的一些雖然勉強成丹,卻因為煉製手法問題而在本身的效用基礎上,還附帶的某些本不該存在的作用的丹藥。
煉器與煉丹雖然不同,但她也知道,這種情況在煉器之時也常常出現。
如此奇特的力量,難道真的只是巧合之下的附加產物?
靈雋對此持懷疑態度。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她開始研究聖器的禁製,然後就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與鬼界如今通行的那些複合禁製不同,聖器之上雖然同樣銘刻著許多三態複合禁製,但它不會隨時間流逝而漸漸崩潰!
沒過多久,靈雋找到了原因:聖器中的無數禁製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合循環,基態禁製、魂態禁製、離態禁製的相互轉化每時每刻都在進行,卻也處於動態平衡之中。
原因倒是並不令人意外,但她就很奇怪,難道鬼界就沒人發現這個問題麽?為什麽不抄一下聖器的作業呢?
但在深入研究後,靈雋明白了,不是鬼界生靈抄都抄不來,而是他們沒辦法抄。
聖器的閉合循環禁製,其中最關鍵的一環就是魂態禁製。
魂態禁製通常被作為控制中樞存在,具備一定的邏輯判斷能力,比較死板,基本等同於人工智障,但它能同時處理許多禁製的問題,甚至能比設下禁製之人更早發現問題,是複合禁製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也是禁製種類最稀少、設置最難的禁製。
但聖器的魂態禁製有一點點不同,它似乎被寫入了一條規則——由基態禁製崩潰後轉化成的魂態靈魂之能,會自主組合成魂態禁製,取代之前那一批魂態禁製;而被淘汰的魂態禁製則轉化為離態靈魂之能,後者又將在魂態禁製的引導下實現逆轉化,重組成基態禁製。
這並不是普通鬼界生靈能做到的。
靈雋不禁想起了玄明劍——玄明劍上的禁製、微縮陣法亦是多不勝數,但山海界大型複合陣法無法避免的能量衝突問題,在它身上卻不見分毫。
從這個角度上看,聖器與神器倒是有些相似之處。
但也有不同——靈雋至今沒搞懂玄明劍中禁製不存在能量衝突的原因,卻輕易看穿了聖器的奧秘。
而既然發現了奧秘,她也就知道該如何摧毀聖器了。
只要破壞掉魂態禁製努力維系的平衡,再加一點點力,就能讓聖器自己爆炸。
靈雋打算將這件聖器做成一個定時炸彈,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言歸正傳,對聖器禁製的研究也讓靈雋找到了神秘力量的來源——很奇妙,與她之前的猜測不同,它不是被某個超凡存在儲存在聖器中的,而是被合成出來的!
簡單來說,聖器中有十一個主禁製,它們每時每刻都在產生力量、規則的交換,但大多數時候不會同時進行——當它們同時進行時,就會“合成”出這種新力量,只是聖器沒辦法儲存它,因此在合成出的下一瞬力量便會逸散。
倘若聖器能儲存它,或許聖器的力量還能有所提升……
十一個主禁製,它們應該來自於鬼界的十一位神靈。
需要十一種神力才能合成的力量……那該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它們又為何能合成出新力量呢?
種種疑問縈繞在靈雋心中,她覺得這必定涉及鬼界的核心秘密,說不定結果會十分驚人呢……
“山海界也有類似的秘密麽?”
靈雋心中忽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有麽?肯定是有的——山海界,並不是一個正常的世界,她早就有所猜疑了……
研究進行到這裡,再之後就是主禁製的解析——而她現在的等階還不足以支持她繼續研究。
靈雋也就忙裡偷閑,借鬼種的眼睛觀察血墉王城中的情況。
情況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混亂。
遊燭是個十分有手段的鬼種,她在得到“擾亂血墉王城”的命令之後,便一直用逆訶鬼尊手底下的人搞事情,狠狠拉了一波仇恨,之後還配合其他鬼種的行動,讓王城變得烏煙瘴氣。
而三位鬼主,仍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平,任由他們麾下每天都出現各種各樣的摩擦,一個專心準備大祭,一個竭力搜查鬼族,另一個一心煽風點火。
看來,大祭之日就是這一切矛盾爆發之時。
靈雋也很期待大祭的到來。
·
血墉王城。
來到王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顏守心每天吃吃喝喝閑逛,看鬼界生靈內鬥,日子過得刺激又有趣。
更令人驚喜的是,他確實在城中找到了鬼族的蹤跡。
血墉鬼主有意與鬼族合作的消息在月輪鬼域之人不遺余力的宣傳之下,早已不是什麽秘密,初聞消息,顏守心十分震驚,這發展他是萬萬沒想到。
三百年廝殺,山海界與森羅鬼界之間可謂仇深似海、不共戴天,鬼族也在月輪鬼主手底下吃了大虧,按理說只會更仇恨鬼界,誰知道他們竟然就投敵了呢!
他心中憤怒於鬼族的選擇,但也沒有貿然給對方定罪——他必須抓住那幾個據說還在城中的鬼族,從他們口中知道真相,才能作出正確的判斷。
說來好笑,月輪鬼域之人每天風風火火地在城裡搜尋來搜尋去,反倒是勢單力薄的顏守心先一步找到了鬼族。
沒辦法,山海界生靈肯定比鬼界生靈更了解鬼族,知道他們的習性再尋找,幾乎就是按圖索驥了。
在找到人後,顏守心並沒有立刻跳出去抓人,他悄悄尾隨對方,甚至一路到了他們的居所之中。
“靈禦那邊有消息了麽?”
“沒有,最近的一條還是三天前,說讓我們耐心等待。”
“耐心耐心,我們要耐心到什麽時候!”一個鬼族不忿地踱來踱去,“他不會是背叛了鬼王吧?此子狡詐奸猾,當年能在靈族手下保住性命,說不得也有什麽法子,能應對鬼王種下的鬼蘭索……”
“你是在質疑鬼王的神通?不可能,他沒那本事。”另一個鬼族反駁。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眼見著兩人要吵起來,另一個人忽然眼睛一亮,“別吵了,靈禦傳消息來了!”
兩人齊刷刷看來:“他怎麽說?”
“大祭之日,塵埃落定。”
“什麽意思?”
“這還不明顯?他必定是已經行動了,等到血墉鬼主舉行大祭之日,月輪鬼主必死無疑,一切不就塵埃落定了麽?”
“哼,希望如此!”
……
默默聽完牆角,顏守心偽裝的小蟲子動了動頭頂的小觸角,心情更糟糕了。
原來這一切是真的,鬼族為了殺死月輪鬼主,不惜與血墉鬼主合作,甚至還暗中聯系了那個臭名昭著的叛徒!
雖然鬼族這麽做似乎只是為了報仇雪恨,情有可原,但只要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即便月輪鬼主隕落,事情也不會到此為止——與虎謀皮,只會被利用得徹徹底底,若血墉鬼主以此次合作要挾鬼族出賣山海界的利益,難道鬼族還能翻臉不認人嗎?
顏守心當即就想跳出去捉人。
但在行動之前,他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為什麽……不等一等呢?
鬼族的背叛已成定局,無可挽回,早捉人晚捉人都行,但現在捉人,卻會打草驚蛇,或許會破壞鬼族設計月輪鬼主的計劃……
只要等到大祭那天,月輪鬼主隕落,山海界就少了一個大敵,而月輪鬼域與血墉鬼域之間仇恨愈深,兩方鬼域之後必會混亂一段時期,更別說其中還有一個北陰鬼主……這對山海界而言,是一件大好事。
顏守心覺得這樣也不錯,在鬼族藏身之地做了個標記之後,便悄悄離開,繼續偽裝狩錫。
他並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另一隻小蟲子從角落裡爬了出來,盯著他離開的方向,陷入沉思。
……
“山海界也有人潛入了血墉王城?”
羽觴聖器中,靈雋收到了這個消息,感覺十分驚奇。
顏守心偽裝的效果太好,靈雋只能察覺到他的修為遠不如自己,應該是個人族,具體的身份卻是不知。
一個修為遠不如她的人, 竟然偽裝成了鬼界生靈,而且還如她一樣能潛入鬼族藏身之地、在王城之中不會迷路……
敢問閣下開的是什麽掛,你看我有機會買一個來試試看麽?
這是個有趣的人。
靈雋決定放棄這幾個已經沒有監視意義的鬼族,跟蹤一下他。
顏守心壓根不知道,他尾隨別人的報應居然來得這麽快:)
在確定周圍很安全之後,他就從一隻小蟲子變回了狩錫,大搖大擺地在王城街道上閑逛,各種吃吃喝喝,直到三個時辰後才回到居所中。
“狩錫,你這一天哪兒玩去了,怎麽不喊上我……”鉤斛抱怨了兩句,等看到他帶回來的美食佳肴後立刻話鋒一轉,“我就知道你是個厚道人,出去玩也不會忘記自家兄弟!”
然後便是兩個人據案大嚼,跟餓死鬼投胎一樣,靈雋就很好奇狩錫吃的那麽多東西都到哪兒去了。
——也許是他不能使用靈魂之能,所以吃了跟沒吃一樣?
吃完之後,鉤斛拍了拍肚子,隨口說道:“你是不知道啊,那些搜查鬼族的人居然查到我們這邊來了!”
顏守心動作一頓,“不會吧,我們這裡都很偏僻了。”
“誰知道他們怎麽想的,反正聽說過幾個時辰他們還會來查一次,嘖,真是煩死了,那些人也真有點過分了啊,這畢竟是血墉王城,萬一他們發瘋,我們這些月輪鬼域來的說不定都要受到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