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明反覆揣測著他話裡的深意,如此說來,他一定多少知道些魏學健的底細。而且,作為公司的副總,他不可能沒有參與非法的生意。“能告訴我原因嗎?”他試著問道。
孫紹維沒有作任何回答,臉上泛起苦笑。他舉起手中的酒杯,仰起頭一飲而盡。
遲明能清楚地看見,他眼神中有難以言表的苦澀。
“轟隆——”一聲巨大的驚雷響起,威力大得像是能將樓房劈成兩半。所有人都被雷聲震得一愣,房間裡內登時安靜了兩三秒。
“這鬼天氣!”有人小聲抱怨道。
旁邊有人跟著附和:“新聞裡不是說了嘛,這次的台風是二十年來罕見的,大澳那邊的風力能達到16級呢。”
“16級風?太刺激了,要是站在海邊,肯定會被吹到海裡去。”
遲明想起正在風雨中報道新聞的艾薇。他不由自主地踱步到窗戶前,窗外暴雨如注,狂風呼嘯。城市被撕扯成無數個細碎的光點,在雨夜中忽明忽暗。
手機發出“叮”的一聲提示音,屏幕顯示出實時推送的新聞。“大澳灣發生山體滑坡,現場一建築工地被埋。”
她剛才在現場報道的,就是這起滑坡事件嗎?遲明盯著新聞的標題,內心不禁湧起幾分擔憂。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嗯,知道了,囉嗦……掛了啊。”艾薇掛斷電話,將手機塞回防水袋裡。
“爸媽的電話?”歐文問。
艾薇接電話時的語氣雖有些不耐煩,但從她甜蜜的表情中,歐文能看得出來,電話得那頭,是她很在乎的一個人。
“是吳婉婷啦。”艾薇搖搖頭。
“哦,原來是閨蜜。”歐文歪著頭,故作不解地看著她。“你的父母如果看到新聞,會擔心你的。要不要打電話報個平安?”
艾薇陷入短暫的沉默。報平安?沒這個必要吧。從小到大,她從沒體會過父母擔心自己是什麽滋味。
她躊躇著該如何開口。“我……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分開了。他們各有各的生活,才不會在意我在幹嘛。”
原來,她與艾丙青的關系如此淡漠,歐文的內心有些許失望,但瞬間又被另一種情緒所掩蓋。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和艾薇有著相似的境況。她雖父母雙全,但與自己一樣,也得不到親情的溫暖與安全感。
“我不該問的,抱歉。”他若有所思地抱起雙臂。
艾薇反倒是滿不在乎地一笑,“你被吳婉婷上身了嗎?怎麽突然變得婆婆媽媽的。”
歐文不自然地抽了抽嘴角,“走吧,再去指揮部看看,有什麽最新的消息。”
現場又增加了一些武警、消防和醫護人員,還運來了各種救援裝備和後勤保障器材。
臨時指揮部變得像菜市場般吵雜,還沒踏進門,便能聽到屋裡傳出來的說話聲。
滑坡事件發生近兩個小時,各路媒體聞訊而至,電台、報社、網站,十幾個記者模樣的年輕人,帶著照相機,攝像機,錄音筆,擠在本就狹小不堪的板房裡。
歐文與幾個記者同行聊了幾句,艾薇的現場連線播出後沒多久,網絡上民意沸騰,神經敏感的網民們罵聲一片,網絡上充斥著各種猜測與指責。
就在幾分鍾前,黃主任接到了上級領導的電話,他被指辦事不利,沒有及時向媒體說明情況,
導致網絡上謠言滿天飛。 自己的報道引發了民眾的關注,這令艾薇興奮不已,心中充滿了巨大的成就感。
黃主任此時一臉狼狽,已然沒有了先前的氣勢。對於媒體的窮追猛打,他已經開始招架不住,隻得一律采取模棱兩可的恢復:“現在還不能確定,這個仍在等確認中……”
“那現在能確定的是什麽?”
“還要等誰的確認?你不就是官方嗎?”
記者們對黃主任的回答相當不滿意,左一言右一語,語氣中充滿了各種質疑。
“媒體朋友們,請大家聽我說幾句。”
丁友才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臉真誠地弓著腰,在媒體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證:滑坡發生的時候,工人宿舍裡只有兩名工人。
“丁先生,這麽大一個工程,施工現場只有兩名工人,有點不合常理吧?”一個女記者緊接著問。
丁友才用手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地解釋道:“我們公司與工人的勞動合同上禮拜正好到期,大部分工人因為工資沒談攏,都辭職不幹了。”
“辭職了?”女記者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千真萬確啊!公司正在招工,已經停工好幾天了,隻留了兩個工人在工地值守。所以,這次沒有出現群死群傷,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他垂下頭歎了口氣,極力裝出遺憾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