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出風頭,是要付出代價的
王平安提到許敬宗,李世民啊地一聲,大為驚訝!許敬宗?他對軍國大事也有了解嗎?
不但李世民驚訝,大臣們也都相當地驚訝,許敬宗是中書侍郎,這官做的著實不小了,但他到底有啥本事,大臣們都是知道的。許敬宗最大的本事就是有耐心,最大的長處就是不要臉,不管大事還是小事,只要把事情交給他,不管多難辦,多繁瑣,他都能耐心地辦完,所以凡是遇到什麽大家不願意辦的事情,交給他就成了!
說得直白些,許敬宗在朝廷裡,是個專門兒乾髒活兒累活的人物,大臣們並不如何看重他,甚至有時候看他不順眼,還要參他一本。但象許敬宗這種人,朝廷還缺少不了,不管哪個部門,都需要有專門乾髒活兒累活的人嘛,所以許敬宗即使不得寵,不受重視,但仍舊當著高官,乾著別人不想乾的事情!
可要說許敬宗懂得軍國大事,這個就有點那個啥了,他要是真的懂軍國大事,他還犯得著乾髒活兒累活兒麽?他就犯不上這麽辛苦了,早就當甩手掌櫃的了!
馬周身為中書省的最高長官,轉過頭看向許敬宗,臉上並無表情。宰相嘛,就算是驚訝,也不會表現在臉上的。許敬宗見頂頭上司看向自己,忙稍稍彎下腰,不敢把得意的表情讓馬周看到。
馬周輕輕揚了揚下巴,道:“許敬宗,王平安說的可是事實,你可曾和他談過邊關之事?”
許敬宗連忙道:“是,下官和王舍人乃是忘年之交,相談甚歡,聊天之中,確是提過邊關突厥牧民之事。”
他心想:“怪不得王平安暗示我看這道奏章呢,原來應景兒到這裡,看來皇上很重視這件事啊!只是可惜,我寫的條陳和王平安的意見不合,估計他並沒有看條陳,而是講義氣,夠交情,在皇上面前舉薦我!”
李世民眉頭緊鎖,他本以為是王平安的建議呢,沒想到又冒出來個許敬宗。如果許敬宗真的對軍國大事,有如此高明的見解,那說明自己以前識人不明,沒有重用許敬宗,對於帝王來講,這是失察之過啊!
王平安抬頭看了許敬宗一眼,衝他微微笑了笑,慢慢退回朝班,那意思告訴許敬宗,我可幫你說了好話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
許敬宗表情嚴肅,可心裡都樂開花了,做官這麽多年,在朝堂上被皇上和大臣們這麽重視,這還是頭一回哪!
李世民轉頭問李治,道:“治兒,你做的用兵計劃,可是參照了王平安和許敬宗的意見?”
李治忙道:“回父皇的話,兒臣隻參照了王平安的意見,沒有參照許敬宗的。”他還真實誠,沒參照過,就是沒參照過,一點兒都不肯照顧一下許敬宗!
李世民嗯了聲,向下面道:“王平安的意見,是參照了許敬宗的。如此說來,這個用兵計劃,是許愛卿最早提出來的!”說著話,他看向許敬宗。
馬周再次回身,衝許敬宗使了個眼『色』,道:“許大人,還不上前向皇上詳細回稟!”
許敬宗忙答應一聲,快步出了朝班,來到正中的大紅地毯上,心裡著實激動,別看他每次朝會都參加,可除了跟在別的大臣後面說:“臣附議!”外,這還是頭一回單獨奏事,受到整個朝堂的重視,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李世民道:“說說吧,你對這件事是怎麽看待的?”
出風頭是一回事,可要是真講講到底為什麽要做出這個計劃,許敬宗就有點結巴了,事情發生的突然,他沒有打好腹稿,說話之前,難免會猶豫一些。
見他不吱聲,長孫無忌皺眉道:“許大人,有什麽說什麽,不要有所顧及,這裡是朝堂,你說錯了話,不會有人參你的!”
平常因為許敬宗是乾髒活兒累活兒的,難免會有“不道德”的表現,所以大臣們經常欺負他,參劾他的過失。所以長孫無忌才有此一說,告訴他不用擔心,朝堂上重要的是把想法說出來,而不是怕說錯。
許敬宗借著這片刻的功夫,總算想起些和關邊有聯系的事情來。他衝長孫無忌微微躬了躬身,表示謝意,然後才道:“老臣曾想,前些時候,朝廷不是資助一名突厥的王子,回到草原了嗎,所以便想從他身上做做章。”
大臣們齊聲啊了出來,原來如此,你是把主意打到了阿史那奇缽兒的身上啦!這麽一說,大家不就都明白了嘛,阿史那奇缽兒回到草原上後,挺能折騰,據說已經招了不少的部眾,而且今年冬天,朝廷特許他在玉門關外駐扎,以便就近接濟,以待明年開春,繼續禍害草原。
李世民『摸』了『摸』胡子,點了點頭,道:“這麽說,你是要把流竄的突厥牧民,趕往玉門關了?”
許敬宗倒是沒想的這麽深遠,但皇帝一句話就把他給提醒了。他忙道:“是啊,老臣是這麽想的,可以把突厥牧民趕到玉門關去,然後再對他們進行圍殲!”
李世民哼了聲,道:“突厥牧民雖然流竄速度極快,但此時離玉門關也有一千多裡,而且人數眾多,你認為如何才能將他們趕到那裡去?”
大臣們一起看向許敬宗,心中都暗自好笑,紙上談兵了吧,空口說大話誰不會啊!你讓一群饑餓的牧民跑一千來裡地,跑到玉門關去?開什麽玩笑,他們要是有這種本事,還用得著流竄嘛,直接就打進關來了,沒準都能把太原給圍了!
許敬宗腦袋上的汗,刷地就冒出來了,急切之間,他哪可能想得周全,只能是想到什麽,就趕緊說出來。他隻好硬著頭皮道:“事在人為,如何驅趕流竄的牧民,要根據當地的實際情況來,隨機而行。”
長孫無忌看了他一眼,心中挺膩味,隨機而行,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明明就是你什麽“意思”都沒有的意思啊,你根本就心裡沒譜兒!
估計是你隨口胡吹,在王平安這個少年人的跟前擺老資格,三吹六哨一番,結果王平安竟能從你的胡言『亂』語之中,總結出一個好主意,並說給太子聽,又在朝堂上送了你功勞!結果呢,一問到你的頭上,你就抓瞎了,啥好主意也說不出來了!
不但長孫無忌這麽想,幾乎所有的大臣們都在想:“騍馬,上不了陣,就算趕上了陣,也是個拉稀的貨!”
李世民哼哼兩聲,看著許敬宗,心想:“這人也就能乾點別人不願意乾的差事!”轉念又一想,出兵計劃,不可能一步到位,得派個人去和突厥牧民接觸一下,或者說煽動一下牧民,這樣才能更容易的將牧民們趕進包圍圈!
反正許敬宗平常就是乾別人不願意乾的活兒的,正好這件事就派他去吧!
李世民臉上『露』出微笑,道:“好,好個隨機而行,這才是乾臣該說的話!沒本事的人才在家裡做計劃,有本事的直接就去幹事,又省時,又省力!”
咦,皇上怎麽這麽說話?大臣們齊齊驚訝,不責怪許敬宗,竟然反倒誇起他來了!
許敬宗也是大為驚訝,不會吧,我腦瓜子一熱,這才說出隨機而行的話來,皇上竟然大為欣賞……怎麽會這樣?
受了皇帝的誇獎,為臣子的自然要謝恩。許敬宗連忙道:“老臣承皇上誇獎,愧不敢當!”
李世民笑道:“當得,當得。這樣吧,許愛卿,便由你出關,去邊關巡察,看看突厥牧民們的實際情況……”
話沒說完呢,許敬宗就傻了!什麽?讓我出關去巡察,還要去看突厥牧民的情況……他們會殺了我的,要是缺少糧食,再看我長得胖點,把我給抓住吃肉……
“及時派人六百裡加急回報,朕也好早點預測出,該在哪裡圍殲那些流竄的突厥牧民!”李世民把話說完了。
許敬宗這回不是腦門子冒汗了,而是全身冒汗,他急道:“皇上,老臣極願為朝廷分憂,可老臣身子不適,又加太過肥胖,不能迅速趕路,萬一在路上耽擱了時間,那豈不是要誤大事!”
長孫無忌正看著他膩味呢,這時說話了。他道:“雖草原冬天來得早,但現在距嚴冬也還有段時間,時間上足夠了,許大人不必擔心,你不會誤事的!”
馬周淡淡一笑,也道:“許大人心思機敏,懂得隨機而行,要換了別人去關外巡察,怕才是真的會誤事啊!”
別的大臣們紛紛點頭,齊聲稱是。許大人你是乾臣,很有能力的,你是咱們大唐朝廷不可取代的人物,邊關出了大事,你不去誰去?我們去?我們都不如你呀!
王平安抬頭望向史忠臣,史忠臣衝他極隱晦的一笑。許敬宗這叫什麽,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就知道往上爬,卻忘了爬得越高,跌得越狠。
許敬宗站在大紅地毯的當中,聽著大臣們的誇獎,差點沒當眾就哭出來!我這麽了不起哪嗎?你們平常怎沒人說呢,就知道參我,現在反倒說我了不起,會辦事了,你們早幹嘛去了!
李世民道:“好,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史忠臣趕緊落井下石,道:“皇上,要不要擬道聖旨,讓許大人隨身帶著,等到了關外,他好隨機而行啊!”
李世民點頭道:“不錯,是要擬道旨意,由你來擬吧!”
史忠臣答應一聲,看向下面的許敬宗,心想:“我擬就我擬!許大人,誰讓你多嘴多舌了,河邊有草,多嘴是驢,既然是驢,那就得趕出去幹活兒!去了……就別回來啦!”
許敬宗無可奈何,隻好退回朝班,心中卻想:“王平安,怪不得你把好事往我身上推,趕情兒你早就知道了,誰出的主意,誰就去辦事兒啊,你可害苦我了!”
王平安看向前面的許敬宗,見他衣服都被汗濕透了,心想:“許老兄,你可錯怪我了,我事先也不知道的。是史大總管讓我有事想著你點兒,誰知道會派你出關喝西北風啊!”
又談了半天的具體事宜,大朝會這才散了。
一出大殿,許敬宗便跑過來拉住王平安,苦著臉道:“王侯爺,老夫要到關外去了,我這麽大歲數了,又是大冬天的出關,怕是回不來啦!”
王平安也苦著臉道:“許大人,我是好意向皇上舉薦你,誰成想會派你出關啊!剛才我在下面看了你的條陳,發現和我說的不一樣。你當時在向皇上奏事時,怎不說明呢?”說著,他從懷裡取出那份條陳。
許敬宗欲哭無淚,這是陷阱,這絕對是個陷阱,我怎就這麽笨呢,見坑就往裡蹦,結果現在想爬都爬不出來了!
王平安歎了口氣道:“許大人,有了軍功,才會封公拜相,你要是想當宰相,就得有點軍功啊!出關也不是啥壞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見許敬宗還想說什麽,他忙道:“這樣吧,我送許大人一首詩,絕對能流傳千古的那種。長安朝雨浥輕塵,關外草原雪『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許大人,我還有事,先走了啊!”轉身他就跑了,再不敢聽許敬宗羅嗦!
王平安奔得飛快, 直接奔到了崇賢館,等了一會兒,李治也回來了。
李治奇道:“無病,今天你怎麽說起許敬宗的好話來了?對了,他不是寫了個條陳嘛,拿來給孤看看。”
王平安便把那份條陳又拿了出來,給李治過目。李治看罷,更是奇怪,道:“這條陳寫的,和咱們的計劃也不一樣啊,你為什麽還要說許敬宗的好話?”
王平安歎氣道:“我和許大人挺談得來的,他向我說,想讓我在殿下面前美言幾句,如果能讓他當宰相,那是最好。我今天便在殿下,還有皇上面前,一起說了他的好話。”
李治哦了聲,道:“就他那樣的,還想當宰相,太不自量力了。而且,孤看他並不領你的情!”
王平安道:“是啊,不領我的情啊,這年頭,好人難做啊!”
李治道:“你總愛當濫好人,連孤都看不下去了,結果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吧,以後多個心眼兒,別是個人就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