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之所以撰寫《括地志》,自然是將《漢書·地理志》和顧野王《輿地志》熟讀於心,算是創立了一種新的地理書體裁體,但在李治眼中,卻是除了紙張較厚之外,誰讓他是後世而來的呢。
李泰將此物在李治眼中顯露出來,想必是多出了幾分炫耀與自傲,但,誰知李治瞥了瞥嘴,不屑道:
“確實不怎麽樣?”
李泰聞言頓時火了,這可是自己的一番心血,誰知落在李治的口中卻換回了不屑,眉間頓時生出了幾絲陰雲,指著李治就要大罵道:
“你···”
不過話還未說出口,忽覺眼前的李治還沒自己的肩膀高,心中的火氣不由得消失了多半,如同一個泄氣的皮球擺手道:
“算了,你還小,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李治並且將李泰對自己的無視給看在眼中,背著手在屋中來回走動,時而做出仰頭,又時而做出低頭沉思之狀,過了小一會兒這才對李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問道:
“三哥,你這所謂括地志稟不全面,以上除了我大唐境內的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跡、神話傳說、重大歷史事件等,其余的卻並無記載,雖然這些也能讓人引以為傲了,但三哥,你可知你目光所望之處又有多遠?又有多大?”
正在翻閱書桌上括地志的李泰忽聞李治一眼,手中的動作不由得頓了頓,疑惑的問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
李治沒有立即回答李泰,頓了頓繼續自顧自道:
“從長安城向東望去,千余裡之外便是揚州,揚州木船出海,再向東數百裡之外,便是新羅、百濟、高麗、倭國,那過了倭國,又會是什麽呢?”
李泰原本以為李治能道出什麽驚天之秘,卻不料反而將自己一軍,思量了片刻,心中很快便得出了結論。
想必是自己的這位弟弟從哪聽聞了倭國的傳聞,但從小身在深宮中的他自然對這些抱有懷疑的態度,估計是聽說自己學富五車,但生性靦腆的他自然不好意思向自己請教,這才從而用他心中的疑惑來詢問自己,想到此處搖頭笑道:
“我曾聽聞前來長安城中的倭國使者道出,倭國以東,自然依舊是滄海一片,又能有什麽呢?”
眼見李泰對自己所言的並不感興趣,李治心中不由得暗自著急,這要都是提不起李泰的興趣,恐怕自己在登基之前都得待在宮中了。
一想到那枯燥乏味的生活,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厭惡之感,當下暗道:
既然東邊你不感興趣,我就不信西邊你也不感興趣,當下也不氣餒,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長安城向西而去,數百裡之外便是兵家爭之地河西走廊,再往西百余裡,便是西域諸國,再往西,便是天竺五國、大食、要是再往西不足千余裡,你可知,又會是什麽?”
眼看李泰的眉間多了幾分沉思之色,李治頓時松了口氣,此事想必已經成了多半,也不給李泰絲毫猶豫的機會,乘勝追擊道:
“劍南道以南百余裡隔海相望之所,便是我大唐邊陲之地崖州,但你可知這一路向南而去,所到之處,皆是諸島無數,其大小不一之國,也是多如牛毛。”
說到此處語氣稍微頓了頓,咧嘴笑道:
“三哥,我想這些,恐怕你知道的恐怕不比我少吧。”
李泰久久沒有言語,其實,他早就被李治的這一番言語給震驚得後背發涼,緊握住拳頭的手中此時也不禁浸透出了不少的汗水,
盯著李治一字一頓的問道: “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盡管知道李泰會有此言,但李治依舊並不感到驚訝與不安,反而撇嘴笑道:
“這很重要嗎?”
說罷不等李泰繼續追問,俯著身子趴在書桌上故作一臉希翼的對李泰道:
“三哥,實不相瞞,若是這部史著能以完成,想必假以時日,定能名留青史,地位甚至是堪比司馬遷的存在。千百年後,後人提起這山川河流,誰不想起三哥你的輝煌。”
李泰聽聞李治一言後,當下也不繼續追問,想必是心神早就飄向了九州之外,心中頓覺熱血澎湃,若不是身旁的李治還尚在此處,恐怕早就激動得當場跳圈。
但好歹李泰經歷的也不算少,並沒有被李治的三言兩語給煽動,很快便穩住了心神,目光炯炯的盯著眼前的李治,久久沒有言語,回過神來後,心中卻是在思量著李治為何對自己提及這些。
在他的印象之中,李治雖然從小深受寵愛,但這並不妨礙他這年幼的弟弟一點也不懂。但對李治方才提及的所有事務, 李泰也只是一知半解,誰又能料到自己的親弟弟懂得甚至比起自己還要多。
李治走了,對,應該是退出了書房,隻留下了苦苦思量的李泰一人獨坐在書房之中,雖然此行自己的目的尚未達到,但李泰的反應卻是算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如果自己猜想得沒錯的話,自己的這位哥哥恐怕不出三五日,必定會去找人相問,驗證自己所言是否屬實,到那時候,還怕你不來求著我出宮,也會向某人央求著我出宮相助了。
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故而一臉從容的走出了書房。
回到宮中,已是日落之際。
雖然天色漸晚,但夕陽垂下的余暉照射在金碧輝煌的偌大宮殿中,顯得格外的耀眼奪目,一切,都顯得那麽的不真實。
這座城,甚至是整個帝國,早晚是我說了算。
皇城西處,一個不足六歲的孩童目光堅定的望著眼前高大宮門,面頰上的那份青澀早已蕩然無存,浮現出的反而是一幅一切手中的之姿,仿佛間,自己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嘴角正傻笑著呢。
“晉王殿下,要不,在下去弄台轎子送你回宮?”
李治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忽然被一道聲音將他從美好的幻想中給拉了出來,回頭看去,原來是守著宮門的其中一個衛軍頭子,正探出腦袋向李治出言相問。
盡管明知他出自好意,但無緣無故的遭到此人打斷自己的思路,當下頓時有些不樂意了,嘟著小嘴冷哼道:
“本王是那種走不動路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