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掖庭宮中的頭子陳玄運橫行於宮中,但或許經常在此地吃癟,李治笑了笑,卻對此不以為然,笑道:
“這樣正好,玄武門乃是重要之地,嚴防死守有何不可?”
炎日暴曬,此處又無遮無擋,眾人皆是叫苦不迭,但也並未多等,不多時,只見一道高大魁梧的男子走進了幾人的視線之中。
來人板著臉,高大的身材披著一副鐵葉明光鎧,在烈日下顯得油光錚亮;腰系一條金獸面束帶,前後兩面青銅護心鏡。
眼見李君羨到來,李治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笑而不語的望著此人。
李君羨來到李治身前後,行了一禮後恭聲道:
“左武侯李君羨見過晉王殿下。”
李治不敢與李君羨挨近,畢竟那一身的盔甲可是炙熱的,隔了三五步與他打了個招呼後笑道:
“李武侯別來無恙啊!”
說罷,也不多做廢話,伸手指向一旁忙著擦汗的陳玄運後,若有所指道:
“父皇讓陳師傅陪著本王來到此處,想必李武侯也得知其中緣由了吧?”
李君羨瞥了眼一旁的陳玄運,點頭答道:
“嗯,皆已安排妥當,殿下請隨我來。”
眾人也不想在這烈日下暴曬,紛紛跟著李君羨走進了玄武門的內城中,但玄武門可不是誰都能進入的。
除了李治與陳玄運之外,其余的宦官也都被留在了原地等待,穿過重重關卡與數十道站崗的士兵後,玄武門的內門內重門很快就映入了眾人的眼簾之中。
此時,就連一路上所見到的哨兵也都換了一身的裝束,從之前所見到的普通盔甲到散發著涼氣的黑色盔甲。
李治看著這些站得如同松柏的士兵,心頭直冒冷氣,有這種衛兵把守玄武門,也就能震懾一些宵小,小聲對身旁領路的李君羨問道:
“想必,這些都是聞名於天下的玄甲軍了吧?”
聽聞李治提及玄甲軍,李君羨臉上肅穆的神色更是濃厚了幾分,正色道:
“殿下好眼力,他們正是我大唐中的佼佼者,軍魂般的存在,陛下在此處安置三千余人,也就是為了保證此門無憂。”
李治不由得瞥了瞥嘴,暗自想道:
此處的士兵皆是渾身披甲,清一色的黑色甲片,這要是都看不出來,除非是從哪個山坳中走出的鄉下小子還差不多。
“可是本王聽說玄甲軍人數並不是過多,也僅僅三千余人多一點而已,這應該不是真的吧?”
李君羨答道:
“也差不多,以前吧,嫌不夠用,但也無法招募更多的,現在吧,天下安定,再多,也招募不起。”
李治聽聞僅有三千余人後,也並未多問,其中緣由他自己也較為清楚,以前養不起,現在也照樣養不起,到了最後養得起卻不管用,從此,威震四方的玄甲軍也因此淪為了消遣娛樂的擺設。
三人一路而行,不多時,很快就走到了玄武門一側的校場之所。
一臉羨慕的李君羨瞥了眼身旁的李治,對他說道:
“陛下昨日已有知會於我,讓我調遣一百余人供殿下你差遣,殿下,你可得悠著點。”
李治聞言一愣,他起初還真沒想到自己的便宜父皇對自己有這麽好,就連保護自己的衛士都是用軍中之重的玄甲軍,心頭自然是興奮不已。
但也僅僅一百余人而已,這倒是讓李治有些嫌棄,一百余人而已,又能做些什麽呢。
眼看李治臉上露出的不滿之色,李君羨不禁感到有些意外,提醒道:
“殿下,這些披甲衛士隻負責保護殿下的周全而已,這也是陛下吩咐的,我也只是負責辦事而已,還望殿下理解。”
說罷,也不管李治作何想法,隨後感歎道:
“而且,這些玄甲軍隊形變化,操演熟練,以做到戰時臨陣有序,隨陣入戰。上馬皆能萬人中取敵將之首,下馬可以一敵十,用他們來充當護衛,殿下還真是第一人啊。”
李治雖然有點嫌少,但隨後一想,這多了自己還真不敢用,不為別的,就連自己的兩個便宜兄長都曾未有過如此待遇,這要是落在有心人的眼裡,恐怕自己還會因此落不到任何好處。
將前後給想明白後,心頭的不滿也就隨即釋然了,忙問道:
“那感情好,趕緊的,在哪呢?”
李君羨笑而不語,伸手指向前方後,便率先跨步而去,眾人見狀,也急忙跟上。
再繼續向前行去,不多時便已到了校場的深處,肅穆的氣息頓時充斥這全場。
再定睛望去,只見百余人身穿黑色玄甲的兵士矗立於場中,給眾人一種盔甲鮮明,刀槍鋥亮,迎面而來的更是令人面色肅殺之氣。
英姿颯爽,傲然挺立!充滿了陽剛之氣,仿佛一聲令下,就能勢如破竹,使得敵軍摧枯拉朽的逃亡。
李治打量了他們一眼,眼神中更是充滿了驚喜交加的神色,但隨後便想到,自己能有如此精悍的衛士固然是不錯,可是就憑著自己,能調遣得動?
若是換做自己的便宜三哥李泰,調遣這隻百余人的玄甲軍自然不在話下,可是眼下的自己僅僅六七歲而已,拋開身份不言,恐怕這其中都有好幾人都看自己不順眼了。
李治有些擔心以後會因為出麻煩,不禁皺緊了眉頭,對李君羨說道:
“還是父皇想得周到,可是這百余人的玄甲軍也得有個將領吧,這樣的話也就不用事事都經過本王的安排。”
李君羨瞥了眼李治,隨後解釋道:
“這些殿下放心就是,陛下已替殿下安排妥當。”
說罷,也不等李治細問其中緣由,只見他隨後便站直了身軀,朝百余人的玄甲軍喝道:
“劉仁願,你給我出來。”
隨著李君羨的話音剛落,只見一員較為年輕的將領從百余人的玄甲軍中走出,來到李治身前行禮道:
“晉王府衛隊旅帥劉仁願見過晉王殿下,李武侯。”
李君羨看向劉仁願的神色中很是不舍,但眼下事事都已有了安排,自己也隻好服從,指著劉仁願對李治解釋道:
“此人姓劉名仁願,早年間為弘文館的學士,隨後被選入右親衛,曾徒手與猛獸搏鬥,現在,他就是殿下這些衛士的統帥了。”
李二也何嘗不知長孫後的想法,但事到如今,這也只是暫且之計了,畢竟宮牆雖高,卻攔不住李治離去的步伐,深吸了口氣後,伸出手臂將長孫後給攬在懷中,輕聲安慰道:
“既然他想出去,就讓他出去吧,能將他那堆爛攤子給收拾後,那自然是最後不過了,若是處理得不夠好的話,再將他召回宮中,如此一來也算是對他的一種自我考驗了。”
說罷,也不等長孫後答話,柔聲道:
“你也早些歇著吧,待會朕讓太醫署給你送來幾幅安胎之藥,身體要緊,這些朕已有了安排,不會出什麽事的。”
長孫後低頭看了眼已凸起的小腹,目光中的擔憂之色雖未褪盡,但在此刻更多的則是濃濃的慈愛,輕點答道:
“嗯,臣妾都聽你的。”
一臉懵逼的李治跟著陳玄運離去了,但途中卻是疑惑不已,自己便宜父皇嘴裡的北門無非就是玄武門。
或許是為了避免某些禁忌,在口中說出這才變為了北門,但這些對於李治而言都只是次要的,現在更為重要的則是這左武候中郎將又是何人,怎麽自己就要去尋找他了?
陳玄運並未換人,依舊是剛才的那一批宦官抬著小車,李治乘坐在其上。
越想越是覺得自己雖然對這個職位有影響,但這個職位是何人擔當李治這就不清楚了,但玄武門在城中可謂是舉足輕重的,能在玄武門看門,想必此人的身份也不簡單。
斜了身旁的陳玄運一眼後,疑惑的對他問道:
“陳師傅,北門的左候衛是誰啊?怎麽父皇還讓你陪著本王去找尋他?”
陳玄運瞥了眼身後的立政殿後,一臉茫然的搖頭答道:
“左武候中郎將,封武連縣公李君羨,至於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李治聞言不由得吃了一驚,下意識的驚訝道:
“就是那個五娘子的李君羨?”
在李治的記憶中,這李君羨也算是較早投靠自己便宜父皇的那一群人了,也算是忠心耿耿。
但在十余年後中的一場閑暇聊天之時落下了晚節不保的罪名,最後下場倒也挺慘的,當然,這一切都與自己未來的媳婦有關。
陳玄運可不知道這麽多,眼見李治露出的驚訝之色,又見李治胡言亂語的,陳玄運頓時凌亂了,一臉疑惑的問道:
“誰是五娘子?”
愕···
李治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正想狡辯此事,將陳玄運給搪塞過去。
但轉念一想,這陳玄運在宮中待久了,活得像個人精似的,只怕自己編造出的理由不好,引起他的注意,這樣一來或許在以後會對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沉吟了片刻後,李治心頭這才有了計較,隻好伸手出了五根手指,在陳玄運眼前搖晃了一陣後答道:
“這就是五娘子,不過說了你也不知道。”
五娘子?
陳玄運眼見李治所伸出的無根手指後,神色中更是疑惑了,這僅僅是五根手指而已,直接說五指不是更好?
怎麽到了李治的嘴裡就變成了五娘子呢?況且,就算它再多出一指,那也與李君羨沒有半點關系。
想不到,這年幼的晉王這才偷偷的溜出宮外還沒幾天的時間,這些來源於民間的東西,倒是學習得挺快的。
想到此處後,陳玄運更是疑惑了,隨著好奇心升起,陳玄運心頭更是要當著李君羨將此事給問個清楚。
聽聞與自己便宜兄長李承乾相談的正是鄭王后,李治先前心間的疑惑這才消散了不少。
眼下大唐初立,封王之人倒也不少,但能封二字王的也只有那麽幾位,除了與自己一輩的之外,剩余的二字王也只有自己父皇的那一輩了。
腦海中稍微思量了片刻後,很快就得知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鄭王,李元禮,高祖的第十子,母為郭婕妤。
在李治的記憶中,多少也有此人的一些信息,不過那多數都是從後世帶來的。
據傳,鄭王自幼恭謙謹直,善於騎射。武德四年,封為鄭王。貞觀年間,先後治理鄭州、徐州和絳州刺史。精勤善政,頗有名聲。
直到後來自己登基後,授司徒之位,與太尉長孫無忌、司空李勣並為三公之職。
得知來人的身份後,李治也不敢耽誤,急忙行禮道:
“稚奴見過鄭王,不知鄭王與太子殿下在此商議要事,若有打攪之處,還望鄭王勿要見怪才是。”
李治此言,僅僅是個客氣話而已,盡管李元禮比起李治還有高了一輩, 但嫡庶有別,就算是高出兩輩也都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嫡系出生的李治向旁系李元禮行禮問安已是大德,也算是給足了李元禮的面子,李元禮又那會因此責怪李治呢。
哪怕此時他心中再有多個意外與驚訝,但面對李治的行禮,他也不敢托大,急忙起身回禮道:
“晉王果然現在人後,禮數有佳,想必以後當是我大唐之棟梁,百姓之福啊,我又哪會責怪呢。”
一個僅僅是出於禮節上的行禮,另一人卻是出於身份上的行禮,盡管兩者之間出於血緣之間的身份相差無幾,但孰輕孰重已是很明朗,更何況,李元禮事後還不忘了誇讚了李治一番。
李承乾對李治的表現很是滿意,身為東宮之主,他也不甘示弱,急忙招呼二人相繼落座後,看向一旁的李治後笑道:
“鄭王將要前去地方上述職,在宮中剛巧被吾碰見,這才邀請他來到此處小歇片刻,稚奴你不會嫌人多吧?”
李治聽聞李承乾此言後,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暗道:
你都將人給邀請進宮了,我還能說些什麽,總不能讓你將他給又給請走吧。
但此話也僅僅是在心底想想而已,可不敢當著二位的面將它道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隨後答道:
“大哥此言差矣,稚奴我年幼無知,對許多政務上的事並不了解,而眼下鄭王又要出京述職,我正好有諸多疑慮,想請教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