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所說也不無道理,某家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程叔父家的叔母,可不就是崔家的長門嫡女?
改日見了大兄詢問一下,大兄定是知曉這個長門的崔旺,查看此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脾性,也好應對。”
李鈺聽王可馨說這崔氏有錢有勢,不免也開始慎重起來。
“善,郎君問問程家那幾個郎君,畢竟他們還是表親,想來是知道些底子的。”
司徒雲砂想起李鈺明天還要去河道,就惦記他的身體。
“郎君明日不是要去河道上,監督開工一事嗎,今日可要早些就寢,明日才好有精神,那河道上繞來繞去的,頗費些功夫,睡不好可不行。”
“無妨,本來好好的心情,叫那催介給攪了,本郎君去莊子裡走走,天黑就回來。”
“郎君且去,可務要遲歸。”
司徒娘子放心就是,自家莊子裡走走,還能有什麼風險不成。”
“沒有清河崔氏,自然不用防範,以後可得小心才是!”
王可馨不放心李鈺的大大咧咧,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王娘子不必太過謹慎,便是他們要出損招,也得有個準備時間不是。本郎君去也!”
“郎君慢走。”
“送郎君。”
兩女起身相送,福了一禮。
“大牛!你忙什麼呢?慌成這般模樣?”
李鈺剛出府門,進了莊子,就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嚇了一跳。
這裡是農村又不是長安,怎麼如此熱鬧?
正疑惑間,就看見跟班的大牛,背著一個大包袱,匆匆而行。立馬叫住了他。
“郎君?見過郎君!”
大牛一看是自家的郎君,就著背包袱的姿勢,點頭彎腰。
“不用多禮,還拿著這麼大的包袱呢,對了你這是作甚?要出遠門?”
“郎君說笑了,我哪裡能出去遠門,外頭又沒啥親戚,即便有也是長安城外的牛家村,也算不上遠門的。”
“那你這是背的什麼?”
“郎君忘記了?明日不是要去河道上建築河堤嘛,這是我東屋鄰居的被褥,
廚房的劉老七,分到了我東屋的宅子,以後都是鄰居了,就隔一道牆,他們家搬家,我來給幫個忙,搭把手不是!”
“郎君安好!”
“郎君吃了沒?”
來來往往的莊戶百姓,對著李鈺打個招呼,就推著獨輪車,快速離開。
“哦好,好,”
“晝食用過了,晚……”
李鈺還沒說完,打招呼的百姓就匆匆走開。
“郎君,若是沒有吩咐,小人就乾活去了?”
“行,去吧去吧,那劉七郎做的一手好菜,今夜大牛你可有口福了!”
“嘿嘿,那是,聽說今夜那劉七還特意置辦了兩桌席面,嘿嘿。”
大牛說起席面,不自禁的嚥下去一把饞水。
“嘖,嘖!嘖。瞅瞅你那憨貨的樣子,八輩子沒吃過一樣,怎麼,跟著本郎君沒吃過席面,還是沒讓你吃過肉?”
李鈺看著大牛吞嚥口水,笑罵了一句。
看著離開的大牛,再看看忙碌搬家的莊戶,
李鈺也想去串串門子,前世裡他好朋友,隔三差五的互相聚聚,來了大唐,除了去秦程兩處。
他還沒有在誰家吃過飯,串過門呢。
“娘子,你家可般過去新宅了?”
容娘見郎君發問,就開口回答;“回郎君,昨日就搬過去了。”
“即是如此,咱們今夜就在你家用飯,去,你回去廚房交代他們那些當值的,帶上傢伙,去容娘家做菜,今夜本郎君要去容娘家串門兒。”
李鈺對著跟在身邊的一個小廝吩咐一句。
那小廝飛快的轉身回府而去。
容娘對李鈺的決定,那是雙手贊同,恨不得將兩隻腳也舉起來!
“謝郎君賞臉,奴婢這就回去通傳!”
容娘開心的說道!
“哎!不用,不用,咱們一道過去就是,一前一後的太也麻煩。”
“娘娘,快出來迎接,郎君來了。娘娘……”
容娘剛到自家門口,就喊了起來。
“哎,哎!來了!來了。”
“郎君啊,郎君來啦,快快屋裡請,奴家這廂有禮了!”
“娘子不必多禮。本郎君今日不請自來,多有唐突,還請娘子見諒!”
李鈺一邊往院子裡走,一邊客氣的打著招呼。
容娘母親受寵若驚,趕緊回話;“郎君這是說的哪裡話來,郎君駕到,未有遠迎,已失禮至極,小門小戶的,能得郎君青睞,蓬蓽生輝呀!郎君裡頭請。”
“娘子容貌秀美,生性直爽,又能言善語,真是林五的福氣!”
李鈺是來串門的,當然要說幾句好聽話了,三兩句話就將容娘的母親,誇的是一個歡喜不盡。
“林大,還不快去隔壁,叫你阿耶回來,就說郎君來了,叫你阿耶別搬了,趕緊回來,快去,快去。”
“我家男人去幫鄉親們搬東西了,片刻既回,郎君先上座,奴家去去就來。”
“娘子不用慌,且去就是。”
李鈺在正堂坐了沒一會,就見容娘的母親,換了一套嶄新的衣裙,還修飾了一翻門面,頭上也插了一根銀簪子。
三四十歲的女人本就不老,再這麼刻意的打扮一下,顯得別有一番風姿。
這容娘的母親,是一家小富戶的妾出庶女,是以對待客之道的禮儀,頗有講究,貴客臨門,當然要去重新裝扮一下,才顯得尊重客人。
坐在正堂,李鈺將院子裡的景色盡收眼底,容娘的父親林五郎,從外頭快速進來,後邊跟著去叫他的大兒子。
“見過郎君,郎君安好。”
“不必如此,本郎君今日心血來潮,想要在此用食,不知林家郎君你可歡迎?”
李鈺到了容娘家做客,就把催介的事兒,又忘得乾乾淨淨。
林五聽到這裡,高興的直搓手,;“自然是歡迎,小人興奮的緊,這就去後頭的藍田縣,買些羊肉回來,郎君稍等,容娘你還不給郎君燒些清水來潤下嗓子!”
如今藍田縣衙,已經搬遷到李家莊後頭。
“是,阿耶。”
“不用忙,不用忙,我已經交代府裡的廚房,將一應所需帶來,就在你家廚房裡做,你看,這不是來了?”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一大群人,搬著不同的食材,有拿案板木墩的,還有拿菜刀,鏟子的,浩浩蕩盪殺進了院中,
容娘的母親趕緊出去將一堆人讓進廚房,忙的不亦樂乎。
門口的幾個半大孩子,跟容娘的兩個弟弟嘰嘰喳喳,看著忙碌的人群。
“你們先出去玩鬧,今日郎君來了我家用食,可由不得你們胡來。林大,趕緊帶他們出去瘋耍。”
容娘的母親站在自己家院門外,將郎君今日來我家吃飯的話,抬高了兩倍的音量,生怕左鄰右舍聽不見。
忙活了半天,終於將一桌酒菜端上了正堂的八仙桌上。
李鈺坐了上位,容娘一家和李鈺的幾個丫鬟,都站在旁邊伺候。
李鈺看了看容娘一家,開口道;“都坐啊,站著幹嘛?”
容娘的父親應聲回到,;“郎君且自用,某一個莊戶人家,怎可與郎君同桌而食。”
“正是如此,郎君自用就是,奴家也好伺候郎君用食。容娘,還不給郎君夾菜!愣著幹什麼!”
“我是來串門的,這就我一個人坐著,是何道理?
來,來,來,林家郎君,且坐就是,只我一人吃喝,有什麼意思,你今日安心坐下,也好與我共飲一番。”
林五看李鈺有些不高興,也推脫不過,就在下手,與李鈺相對而坐,容娘與她母親依舊是一動不動。
李鈺也知道,估計也勸不動,就不再多說,與林五吃喝了起來。
“這兩日,眾鄉親們都在忙著搬家,林家郎君可有什麼見聞,說來也好湊個趣味如何?”
李鈺說著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啟禀郎君,也沒什麼新鮮事兒,就是各家分得新宅,都有些緊湊,不太夠住,是以住的有些擁擠。”
林五老實,也不會拐彎抹角,將實話說了出來。
李鈺詫異道;“擁擠?怎麼會擁擠?本郎君當初修造莊子的時候,可是對照著王家娘子的戶冊計劃的,
除了分給藍田縣衙那些,剩下的,咱們李家莊子幾百戶人家,我就修了幾百戶的宅子來應合,一家對一家的,怎麼可能不夠住?”
“郎君有所不知,那王家娘子的名冊,乃是老爵爺置辦這五個莊子之時的舊冊,當時這戶數也算明確,
只是如今,人數已經不對了!”
“不對?難道還能憑空冒出來一些不成?”
旁邊容娘的母親笑著接口,;“郎君難道忘了,時過境遷,哪家不是多出來許多?”
“恩?”
林五看自家娘子不好意思說清,就接過了話茬;“好叫郎君得知,有些莊戶家三四個兒子,多的還有六七個的,距離當年登記的名冊,已經過去十幾年了,
很多後生都取了親,又再生了孩子,當年的孩童大半數都已是成男。
咱們這五個莊子,已經不是原來那名冊上的人數了,
單是人頭早就翻了很多,先前在老宅子裡,大家不夠住的,就用土胚,糊弄兩間湊合,
如今都搬了新宅子,誰家捨得將這紅磚大宅子弄幾個破爛的土胚房礙眼,是以大都住的緊湊,擁擠。”
“我的天,可不是嘛,某家都忘記了,這人還要生人的!”
李鈺聽林五說的詳細,這才想起來,哪個女人不會生孩子的事,
這一萬出頭的五個莊子,經過十幾年的繁衍生息,可不就要多出來許多?翻一倍都正常。
“郎君說的是,別說新生的孩童了,咱們自家的五個莊子,女兒家很少有嫁出去的,
整個藍田縣的百姓,都知道咱們府裡有偌大的糧倉,儲存了整整兩年的餘糧,
這幾十年來,男女老少未曾餓死過一人,是以,別處的女兒爭先恐後的嫁來咱們幾個莊子,
咱們莊子裡的女兒,又不往外出,再加上新出生的孩童,這才導致人口漲了很多,
這往後天下泰宁了,咱們這些莊子又不怕糧食供養,恐怕以後還要生出許多來。
就是咱們李家莊子的這些老宅,還有很多戶都有人留守的。除了我家的老宅空著,其他都還住著人呢。”
別說郎君一家對一家的分配宅子,就是一家再分上兩套,三套宅子,都不多餘。”
“臥草!”
李鈺順口就感嘆出了前世的口頭語。震驚無比!
不過李鈺只楞了一會,就笑的合不攏嘴。
對別的大戶來說,人口暴增,或許是個非常難受的包袱,可對於後世過來的李鈺,可是大大的驚喜,
後世來的李鈺,不論是經歷,閱歷,或者見識,知識,都要比這裡的古代人高出一大截,畢竟千年智慧的沉澱與傳承,可是非同一般。
這種落後的農耕社會,李鈺非常清楚,一切都要靠人力完成,沒有機械化生產,沒有科技革命。
在這裡,你做任何事,都需要充足的勞動力打基礎。
離開了人口基數,一切都是扯淡,就是打仗,也要看各自的軍隊人數,在敵對陣營,絕對的數量壓制下,你就是再會用兵,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人家來十萬人的軍隊,你就拿一千人出來,就是韓信,武侯復生,也只能望洋興嘆,躲避鋒芒。
只要對方將軍,不胡亂指揮,幾乎在兵力大佔優勢的情況下,必勝!
李鈺從千年後過來,又是本科畢業,聰明伶俐,一點就透,如何能不明白這道理?
他想到的不是修造房屋的開支,想到的不是還要浪費多少銀錢,李鈺想到的是,這些人的未來價值,他考慮的是……
“林家郎君,這成男可是要分配永業田的,還有口分田,藍田縣可有分下來這些?”
李鈺非常關心這個問題,他想弄一個大型超級農場的想法,因為土地資源,困擾了兩天了,
這會見容娘父親說起,人口增加才想起來,很多問題都可以曲線救國的。
“啟禀郎君,除了府裡那三百多戶,沒有戶籍的奴僕,其他的莊戶都是良民戶籍,只要成男就可以去縣衙報備,再有縣衙統一分下田產土地,家家都有,郎君不必惦記這個。”
“那咱們莊子裡,可有哪家莊戶,分得了河道兩岸邊上的土地?”
李鈺著急的問到。
“這個我知道的不多,不過想來是有的,上個月還聽,後莊的孫興提起,說是他家的二郎,二十畝永業田全分在了河邊的高坡地上。
旁邊還分了三十多畝的口分田,雖是靠近河道,不過他家那些地都是中下等,一下子就分了幾十畝的中下等地,那孫興逢人就說是老天對他家不公,總是沮喪的不行。”
李鈺仔細的聽著容娘父親的每一句話,小心的嘗試道;“那本郎君,若是拿些中上等土地,或者上等田地,與那孫興兌換,他可願意?”
“他當然願意,還不美死他去,只是郎君為何要將好地拿去置換?這太有悖常理了。郎君可莫要做那虧本的買賣!”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本郎君自有妙計,李義!”
“小人在,郎君有何吩咐?”
“你立刻安排人,通傳所有莊子,每家每戶都要傳到,
就說本郎君的意思,只要哪家的兒郎成男,本郎君就多分他一套新宅,兩個成男就兩套,有多少給多少,快去,現在就去辦!”
李鈺一句話就惹的正堂裡全是抽冷氣的聲音。
“嘶……”
林五生來厚道,第一個就忍不住開口相勸,;“郎君萬萬不可如此,如此一來,不知要耗費府裡多少銀錢,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本本郎君說使得就使得,李義,你還杵在這裡作甚?”
李鈺看李義站著不動,就有些不高興了。
平日里這忠心的僕人,聽話的不行,怎麼這會兒……
旁邊的李義哭喪著臉,;“郎君息怒,林家郎君說的絲毫不差,
若是家家戶戶都分上幾套新宅子,咱們府裡又要花出去許多的銀錢,
如此這般,……這,這府裡怎能經得起折騰?還請郎君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