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秦國神童
春光漫漫,鮮色塗染著整片整片的大地,長長的渭水經年不息的流動著,猶如一條白玉腰帶盤亙在西邊大地之上。
鹹陽城郊,直直通往鹹陽城門的官道之上,許多壯漢正三三兩兩結伴同行,和煦春風拂在他們黝黑泛紅的面頰之上,溫暖而不炙熱的陽光灑在他們的袒露出的古銅色皮膚之上,更顯得他們的肌肉發達,身體健壯。秦國民風剽悍,尚武之風流傳至今、自商鞅變法以來,私鬥之風被全面遏製,而尚武之風依舊濃厚。
黃色官道之上,有不少車輪行駛留下的印痕,商隊車馬往來不息,形形色色的人、車、馬,組成了一條遊動的巨蛇,沿著直道向鹹陽城內進發。
一輛漆紅木製的華蓋轀輬車徐徐行過,除了一個面色黑黃的坦胸露腩的黑胡子馬夫,車前車後還各有兩名站姿極為挺拔將手負在身後的黑衣護衛。車上的金鈴相互碰撞,隨即便發出清脆悅耳之聲。轀輬車上設有帳幔,上開窗子,乃是臥車之中最為上乘的一種。可是,這轀輬車還有一個特點,便是能夠根據氣溫開閉,使車內或溫或涼。
馬車常見,轀輬車鮮見,而這樣一輛華蓋轀輬車卻是極為罕見。
頓時,路上行人都不由得紛紛向那輛車投去讚賞羨慕的的眼光。能坐在這樣的馬車之中的人,一定位極人臣。
而車內,坐著的卻是一個眉目清秀,面如溫玉,身材略瘦的白衣少年。看年紀,最多超不過十六。
此刻,他心中惦念的只有一個人,那便是依舊位極人臣卻從百官擁護到炙手可熱的相國大人。
呂不韋。
這道上本就匯聚了形形色色的人,不一時,一輛牛車竟然走在了前面,和那轀輬車並著。黃牛車之上,乃是幾個大箱子。有心之人看了看那牛車的車轍印痕的深淺,極深,想必其中的都是重物,一時間不由得浮想聯翩。
這兩輛車齊齊並著,自然形成了鮮明的馬車。路人雖不知那轀輬車中之人作何感想,但是卻見到那牛車之上是一個年紀約莫三十歲面色白淨的堪比猴瘦的書生,那人雖也束著發髻,但是卻給人一種張冠李戴的別扭之感,好生不和諧。
然而,轀輬車附近前前後後足足各空出六尺。那牛車前後卻簇擁了不少人,騎馬的故意慢些,徒步的也加快跟上,隻為多聽那白臉書生多講些故事。
“怎們的大王啊,見到小人嫪毐衝到自己面前,眼神中卻不見絲毫慌亂。眾臣只見到嫪毐像條瘋狗一樣撲倒大王面前,一個個都急紅了眼,有的還嚎啕大哭起來,只見那嫪毐拿著長劍便向大王刺去,你們猜怎麽著?”
那白臉漢子拍了一下的大腿,激動道,“他啊,還沒碰到大王就已經被一劍封喉了。那劍術,可真是歎為觀止,一道白光閃過,頓時白劍進去,紅劍出來,嫪毐這個狗娘養的,這才兩腿一瞪,去了黃泉。”
“好!”一個人突然大吼了一聲,頓時人群便沸騰起來,紛紛崇拜起秦王來。
那轀輬車之中的人聽到這番說辭,也覺得有些趣味。看來,此人應該是出自小說家,以講故事為營生。
“從頭到尾,怎們的大王啊,一臉從容,不見一絲一毫的驚慌。”那白面小生繼續道。
眾人聽了,不由得又對秦王生起幾分敬意。“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一個壯漢聽得有些乏味了,“每天都是怎們大王的故事,你就不能換個故事嗎?聽得老子都耳朵都累了。
” “就是就是,你這白猴子,天天講秦王,你說的不累,我等聽著也覺得累。”一個身騎高頭大馬之人也抱怨道。
白面男子一聽,也是急了,“幾位聽客莫惱,我既收了幾位的緡錢,就一定會讓幾位盡興。那怎們今天便不說秦王,說說這秦國除大王以外的風雲人物。我接下來要說的這人呢,就是我們秦國的神童。”
“莫不是上卿甘羅大人。”
那轀輬車中的白衣青年見他們終於提到自己,嘴角自是微微上揚,只是自己已經年近十八,他們卻還喚自己神童。
“甘羅十二歲便被大王派去出使趙國,與趙王談判,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到河間五城,後被大王封為上卿。”
“是啊,甘羅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少年才俊。”
一群人紛紛附和,甘羅聽著,雖面色沉靜,但是心底裡還是極為愉悅的。
“你們啊,早就過時了。和我將要講的那位神童相比,甘羅上卿都算不上什麽。”
“哦,那不知你這位白猴兒兄弟口中所謂的神童又是何人,有什麽本事?”一個清亮低沉的聲音傳來,眾人循聲看去,居然是從那轀輬車中傳來的。聽這聲音,裡面坐著的是個年輕人。
轀輬車內,一雙修長的手指緊緊捏著腰間的白玉佩。本卿倒是想知道,究竟是個什麽神童,竟然說自己和他相比算不得什麽。
“車上坐著的想必也是為朝中大人吧,小人坐在這牛車之上早已經將腿坐麻了,所以不能下車向大人見禮,還請大人勿怪。”白猴兒那雙眼睛咕嚕咕嚕在框裡打轉。
轀輬車繼續徐徐前進,只是這一次,那牛車卻主動的後錯了些。
“本……本官恕你無罪。只是,本官倒是好奇,你口中所謂的秦國神童,不是上卿大人卻是誰?”
“大人,一看您就是出了遠門,如今才回來。要不然,您身在朝中,怎麽會不認識那神童呢。”
“你說的不錯,我確實離開秦國兩年有余,今日才回鹹陽。聽你方才說,這神童已在朝中。”
“大人說的不錯。此人正在朝中。”
“那麽,告訴本卿他的名字。本卿回朝之後一定親去拜訪他。”甘羅語氣中透著寒意。
自方才甘羅開口伊始,那些個原先圍在白猴子身邊的人便紛紛作鳥獸散,現下,白猴兒身邊更是一片清冷。
自稱本卿,又為了甘羅出言,而且聽他聲音約莫是個少年,莫非,他就是甘羅!
“說!”那轀輬車上的人早已氣的臉色發青,這一聲更見他是真的怒了。
畢竟,才量不等同於氣量。
白猴兒見著自己今天怕是活罪難免,於是便一邊悄悄揉著腿,準備跑路,一邊卻又嬉皮笑臉道,“這位神童的名字,小人可不敢直呼。”只是話音剛落,白猴兒便覺自己背後陰風陣陣,隨即便瞥見自己的脖頸之上橫著一把利劍。白猴兒擠出膽兒向自己身後看了看,一個蒙面黑衣男子,且其脖頸側面露出一個蛛網圖案。自己走南闖北多年,自然明白這人的來歷。
牛車繼續向前走著,只是牽牛之人早已不知所蹤。一時間,那轀輬車前後突然多出來了許多便衣護衛,將甘羅的轀輬車與閑雜人等隔開。
“哦,神童的名字不可直呼,本卿的名字便能直呼了嗎。”甘羅眼底一沉,肅聲道。
“大人,眼下正是在官道之上,往來車隊絡繹不絕,路人極多,大人如此行事,怕是會招人非議。”兆青低聲提醒道。
“非議?本卿方才已經被非議了。”
白猴兒的腿早已經軟了,頓時便趴在牛車車板上,“大人,不是小人存心戲弄,小人是真的不敢直呼神童之名。”
“哼!你隻管說來,本卿決心也好親自拜會他一下。 ”我倒要看看,你是個何方神聖。
“趙扶蘇。”
甘羅嘴角上揚,“趙扶蘇,此人的名字本卿記下了。”話音剛落,那白猴兒的男子便沒了性命。沒了人牽引的牛車卻還是繼續沿著官道前行。
敢對本卿作對,真不知你是有幾條命。
等等,記得王上長子的名便是扶蘇二字。
難道說——
秦國神童指的是如今才五歲的長公子。
此時,甘羅眉頭緊擰,那張清秀的臉上面色已經鎮定,只是瞳孔之中卻閃著些不安之色。
——
鹹陽宮,祈年宮內,夜裡燭火搖搖擺擺,火舌一下長一下短。
一個身著紅色袍服的男子雙手垂膝,快步趕入了內殿。見到正伏在章台之上孜孜不倦的攻讀典籍的俊朗豐逸的男子頷首道,“王上,那人已經死了,但是事情卻傳的極開。秦國神童究竟神在哪裡,並無人知曉,只是被稱作這神童之人,是為秦人都極為擁戴的秦王長子的事實卻已經深入人心。另則,甘羅強逼庶民直呼公子名諱的事情也被宣傳的沸沸揚揚。王上以為?”
“繼續。”那男子沉聲。
“諾。”
趙高自然明白早已今非昔比的大王所說的繼續是什麽意思。將甘羅不敬公子的事情四處宣揚,破壞甘羅在朝臣之中的威信,進而切掉相國呂不韋的左膀。
甘羅有才,這沒錯。
可是他出自呂不韋的門下,且忠於呂不韋,這便是他的錯。
(後幾章會陸續修改,建議跳讀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