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四年的時光不經意間就在指縫中溜走。
戰國末期,百家學說盛行,名士各執一詞。在這樣的背景下,好好研習諸子百家的學說,是非常有必要的。
儒道墨法,不可偏廢。
因為經歷了前世諸多考試的洗禮,對於背誦名篇這些事,扶蘇自然應付的輕松些。掌握百家的學說,是個非常艱巨的任務。但是,於治世攬才,確是不可多得的技能。
雖然自己勤勤懇懇,奈何嬴政還是不立儲。
……
在這四年裡,嬴政也徹底清除了呂不韋勢力。舅父昌平君本就是為右丞相,如今呂不韋飲鴆而死,昌平君在朝中也算是大權獨攬。
與此同時新的一批政治勢力也登上了朝堂,李斯、矛焦等……
這些人,都是幫助秦王嬴政出謀劃策,清滅六國的人,扶蘇目前並不在意他們。
李斯,牆頭草,只要自己強,他就會倒向自己。
而在這鹹陽城裡,扶蘇一直憂心的就是趙高。
原本羅網在呂不韋手中,但是現在呂不韋一死,羅網大權旁落,而嬴政便將這把利器交給了趙高。在此之前,扶蘇就聽宮女們閑談時說起,趙高為人處世陰險狠辣。但是正是這樣一個人,卻深受父王喜愛。
扶蘇不明白,為何人人都道秦王知人善任,但是卻還將這樣一個心狠手辣之徒留在身邊。
誠然,現在的趙高對於嬴政而言說一條好狗。但是對於未來的自己來說,放任這條狗繼續壯大自己的實力,並不是個明智之舉。
尤其是,現下自己還沒被立太子,自己不應該等了。
……
這些年來秦國戰事連連,蒙武多次被派出兵,到是讓扶蘇得了不少空閑去練劍。
是而扶蘇今日提前完成課業,正在祈年宮中信步。見嬴政徐步向自己走來,扶蘇當即躬身問安。
學六藝本就辛苦,而文武兼修更是不易。四年的時光,讓扶蘇舉手投足之間,已經有了王族的威儀。
也正是這威儀,使得扶蘇和秦王顯得越來越相似。
今日得見扶蘇,那五官已然分明,十分俊美,嬴政見到,自然歡喜。
前線戰事繁忙,嬴政整日忙的不可開交,故而和扶蘇見面的機會少了很多。再加上,扶蘇帶給始皇帝初為人父的喜悅之感已經伴隨著更多子女的出生消失殆盡,嬴政便對扶蘇的關注減少了。
不過,當私見蒙武和池子華時,還會問到扶蘇的學業。
“扶蘇,寡人聽池子華說,你背書極快,儒家典籍繁多,你卻能熟讀三五遍就成誦,六藝之中的詩書禮你已然有所成。”
三五遍成誦,還是前世九年義務教育製的功勞。
扶蘇作揖道,“此事乃父王之功。”
“為何說是寡人之功?”每次和這孩子對話,他總是能讓嬴政感到喜悅。
雖有誇讚之意,但是卻讓嬴政倍感舒心。只因為說誇讚之詞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他的長子。
“父王為兒臣擇良師,其苦心扶蘇自然知曉。既有良師相教,又有父王期盼。扶蘇自然學的極快。”
“哈哈哈。”
果然,每次王上遇到長公子總能開懷。伴隨王上多年,趙高深知,能讓嬴政放下一時君王架子的,除了后宮中幾個少數的美人,便只有王上長子扶蘇了。
不過,那些美人自然是不能和扶蘇相比。王上在美人面前放下君王架子,乃是為了縱情。
而在扶蘇面前放下架子,是為父子之情。 孰重孰輕,趙高心裡自然明白。
而長公子,趙高能感受到,長公子對自己,自少時就似有淡漠疏遠之意。
但是若是其他公子對自己有意疏遠,倒也罷了。偏偏是王上最為鍾意的長公子有意疏遠自己。
除了扶蘇,楚夫人現在也是對趙高越發的不滿。為了討好王上,趙高先後向秦王推薦了不少美人,這惹得楚夫人對趙高極為不滿。
“啟稟大王,韓國使者已至,屬下已將其安排到驛館歇息。”一聲通傳打斷了趙高眼前這略帶溫馨的一幕。
韓國使者求見……
扶蘇一驚,韓非要來秦國。
大韓早已名存實亡,而韓非身為公子,現下卻出使秦國,足見韓國根本無力抵抗秦國。
韓非一使秦,那麽距離韓國滅亡也就只有三四年。
不過,韓非的來,倒是讓扶蘇心頭一振。因為扶蘇清楚的記得,歷史上正是趙高違逆秦王的意思,和姚賈李斯合謀害死了韓非。
而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趙高“牽絲引線”的一份。
這是趙高露出馬腳為數不多的一次,自己不該錯過啊。
“父王,韓國使者,莫不是那位著有《五蠹》的韓非先生?”
聞言,嬴政俯身,這才和扶蘇一般高,“你竟然也知道他?”
扶蘇不緊不慢道,“池太傅經常提起他,故而扶蘇知道。”
“那你說說,這《五蠹》相比於孔孟之學,可有何獨特之處。”
“《五蠹》中有言,‘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句話,兒臣初見時,隻覺得有失偏頗。而後來,卻覺得這句話另有深意。”
有失偏頗。嬴政頓時來了興致,問道,“你且說說你的看法。”
“儒分為腐儒和俠儒,俠也有凶俠和義俠。腐儒一味求聖人治天下,輕視法律的疏導。如果必須一年四季每日都是晴天。才可以五谷豐登。以此治天下忽略了人性善惡。未免不切實際。俠為仗劍者,凶俠以劍謀私欲,義俠以劍救世人。孟子曰:雖萬千人,吾往矣,乃是儒之俠者。“
嬴政起身,半眯著眼,居高臨下地看著扶蘇。
“明日,寡人要在朝堂之上會見韓非。扶蘇,你也來。”
趙高眼底劃過一絲狡黠,躬著身,兩手交疊並攏垂於膝上。
扶蘇有些懵,“可是,兒臣不過九歲……”
雖然說自己是公子,遲早要上朝會議事,但是眼下自己這個歲數,上朝會怕是真不合適。
但是,嬴政的心意,一旦決定了,斷然不可能更改。
嬴政挑眉道,“昔年,我大秦有名相甘羅,年僅十二便能出使趙國。而且扶蘇你如今九歲,已經能識文斷字,察言辨色。而且你身為寡人長子,上朝議事乃早晚之事。”
趙高眼底婉轉。果然,王上仍舊對當年呂不韋使甘羅出使一事耿耿於懷。只怕公子殿下你並不理解王上讓你上朝會大真實意圖。
見扶蘇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疑惑,嬴政又耐心道,“韓非是韓國的九公子,而你亦是大秦的長公子。明日朝會,你只需向韓國諸臣顯示出你大秦公子的風采便是。”
展現出大秦公子的風采……
對於一個九歲孩童來說,在大秦的朝堂之上,展現公子的風采,這可是個不小的難題,絕不只是舉止禮儀那麽簡單。
兩國公子,年齡相差懸殊不說,閱歷更是相差極大。
嬴政心意已決, 扶蘇自然不能拒絕。
“兒臣領命。”
嬴政挑眉,“那麽,扶蘇,明日不要讓寡人失望。”
“兒臣定然不辜負父王心意。”
見扶蘇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嬴政嘴角上揚。
明日必然要給韓國諸臣一場好戲看看……
還有,也要讓韓非對我大秦心服口服。
扶蘇,年少機智,讓自己的孩子出場將他們的僅剩的銳氣也挫盡好了。
不若,再將燕丹也召來。
他想要逃回燕國的渴望,一直如同一團火焰一般,不停的燃燒……
燕丹這個人,和旁人不同,他的見識和抱負並不小,絕對不能讓他逃回燕國。
嬴政斜了一眼趙高,冷冷道,“趙高,再多派些人手,把燕丹給寡人看緊了。”
“唯。”
扶蘇疑惑道:“燕丹?那個燕國的太子。”
嬴政微微頷首,“嗯,寡人同你說過的。早年寡人在趙國時,曾和此人打過交道。他是個很危險的人,絕對不能讓他回到燕國。”
說著,嬴政負手,朝趙高淡淡瞥了一眼。
趙高恭敬道,“王上放心。”
扶蘇不屑,放心你個頭,燕丹最後不還是跑了嗎。
“扶蘇,你回去早些準備吧。”
“兒臣告退。”
看著扶蘇遠去的身影,嬴政突然想起那日蒙武對自己的提議。
立扶蘇為太子。
算了,現在立太子也太早了……
何況,自己總覺得扶蘇還缺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