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裡,圍場之上,團團篝火燃燒著,熊熊火焰燃燒在眾人眼球之中。頭束紅巾的壯漢們興奮的擊打著鼓,聲聲震天。汗水混合著酒水在他們赤裸著的胸膛之上不住的流淌,綁在腰間的衣服早已經濕透。
士兵們圍在一起,大口大口的撕咬著烤羊肉,咕咚咕咚的飲著烈酒,更有人合著歌,唱道:
“駟驖孔阜,六轡在手。公之媚子,從公於狩。
奉時辰牡,辰牡孔碩。公曰左之,舍拔則獲。
遊於北園,四馬既閑。輶車鸞鑣,載獫歇驕。”
(這首歌,乃是歌唱秦穆公狩獵之時的場景。)
行宮大典之中,嬴政端坐在上座,身側的小席位上卻是空著的。上座之下,左右各陳設了八張案。眾人座前,紅衣翠媼舞動著曼妙的身姿,揮動著長袖翩翩起舞,讓人看得心生蕩漾。屏風之後,自有樂官,擊缶的機缶,吹塤的吹塤,彈琴的彈琴,絲竹之音靡靡不絕,竟給人銷魂蝕骨之感,遠比眾人眼前所目之色更為娛人心意。
嬴政面露欣賞之色,看向趙騰道,“趙騰,今日你的騎射之術倒是讓寡人大開眼界。看來,你以前都是深藏不露啊,”
趙騰放下酒杯,端起手,抱拳笑道,“王上盛讚,騰不敢當。而且若論射禦之術,今日在場諸位,王上乃冠軍也。微臣方才聽獸官說,今日狩獵,王上所獵之物數量最多,比微臣所獵之物一半又余,微臣不過是僥幸得亞。”
“哦,今日得冠的竟然是寡人。”嬴政意興闌珊道。
嬴政確實沒料到,今日他會奪冠。此番狩獵,諸武將回朝,嬴政身邊一直有王翦、蒙武、司馬欣等大將在側,自然是不可能專心致志的狩獵。
何況,嬴政今日有意要給趙騰以及其他武將一個表現的機會,而這也是嬴政為何此時獨獨誇讚趙騰的原因。
見嬴政面帶疑惑之色,身側,祈年宮常侍徐堇年當即躬身,對著獸官呈上來的竹簡念道,“王上,今日您一共獵了麋鹿五十又三,豪豬二十又一,其余獸類三十又五;王上所屬衛隊獵麋鹿九十又七,豪豬四十又六,其余獸類上百以計。另,長公子殿下及其所率衛隊獵大雁七十又四,麋鹿七十又五,豪豬、狐狸、野兔等上百以計。”
“哦。”嬴政挑眉,語氣中盡是讚賞之意,“只是一年,扶蘇的騎射之術已然如此精進。”
說著,嬴政這才看向自己身邊,只是那團小人早已經溜的沒影。
“扶蘇呢?”嬴政正色。
徐堇年吞了一口唾液,壓著嗓子低聲道,“回王上,長公子今日縱馬一整日,怕是累壞了,此時應該已經回去歇息。若是王上有意召見,奴才這就去……”
“不必,由他去吧。”嬴政腦海裡,盡是今日扶蘇立於馬上控弩射殺麋鹿的畫面,那身影,雖然青澀,但是極為英氣。
“唯。”
見王上心情愉悅,趙騰又道,“王上,騰今日有幸遇著公子,長公子的騎射之術實然不錯,為此,微臣敬王上一杯酒,恭賀王上有長公子這般勇武過人之子,此亦乃大秦之幸。”
為此,嬴政那張年輕英俊的面容上也是露出了難得的滿意之色,那雙如鋒似刀的眉也舒展開來,“扶蘇,確實長進不少。”
聽著嬴政對扶蘇由衷的褒獎之言,蒙武頓時心中起意,看向了坐在自己對面的王翦。
王翦正在飲酒,聽到王上讚美長公子,心下也知機會來了,尤其是當他看到蒙武看向自己時,
更是確定,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王上,末將王翦有一言上奏。”
奏……
今日乃秋狩盛宴,王翦卻在這個時候向自己奏言。
嬴政挑眉,“何事?”
“王上,立儲一事,本就是乃國之要事,不可耽擱。王上雖正值盛年,且乃明君,為我大秦之幸。然,臣以為儲君之位,亦不可久空。”說著,王翦站起身,走至嬴政案前,對嬴政作揖道,“老臣今日特請王上早立儲君, 以安宗廟社稷。”
蒙武也起身,上前道,“老臣亦請王上下立儲之決。”
見狀,司馬欣、趙騰也紛紛上前,一同奏請,“請王上早立儲君,以安宗廟。”
立太子!
眼下寡人的兒子之中,除了扶蘇,還有誰能堪當東宮之位。
“立儲之事,固然重要,寡人也從未將此事不放在心上。而今夜,諸位卿家又一同奏請,寡人便知,諸位卿家都是心系我秦國社稷之輩。寡人有諸位這樣心系我秦國社稷宗廟的將才,乃寡人之幸,亦乃秦國之幸。不過立儲一事,寡人自有定奪。諸位將軍還是回座吧。”嬴政正色道。
諸將聽了,都隻好回座。
蒙武萬萬沒有想到,即便加上一個王翦,王上還是不下立儲之決。但是,王上的心意,誰敢違拗。於是,蒙武隻好作罷。
看來,誠如王上自己所言,立儲之事,王上自有定奪。所以,就是再來十個王翦,也勸不動王上。
也是此時,蒙武下了決定,日後自己還是不再勸下立儲之決的好。
而王翦,亦是十分不解。長公子,無論出生還是才學騎射,都是上上之選,而且,傳言不是說王上極為寵愛長公子嗎。
連秋狩大典這樣的盛會,王上都帶長公子來了,足見傳言非虛,那為何,王上不肯立。
不過,依王上的英明決斷,若不是扶蘇真有些不足之處,王上又怎麽將立扶蘇為儲君一事拖到現在。
想不通啊想不通。
王翦想著,又豪飲了一爵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