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後院內,一身便服的平南王尚可喜坐在樹下的池塘邊,身旁,是一名中年道人…
“馮道長,武當供奉真武大帝,平日裡可有顯化之事?”
尚可喜望著池塘中的一片碧波,眼中一片陰雲。
他身旁的中年道人不是別人,正是武當山二掌門,人稱九宮劍仙的馮道德。前段時日裡,尚之孝因“忿怒明王”之事隻身上武當請援,沒請來白眉,卻是退而求其次,把馮道德請來了王府。
“王爺說笑了,大帝乃九天蕩魔祖師,若有顯化,必是世間魔焰滔天之時,豈可輕動。”
聽得馮道德的話,尚可喜眉頭皺起,沉吟道:“那道長覺得,忿怒明王顯身殺人,是何預兆?”
“呃…王爺,忿怒明王是密教的說法,貧道對密教所知不多,不敢妄議。”
聽完馮道德的話,尚可喜輕歎了口氣,自語道:“我佛慈悲,若顯忿怒尊,必是要施降魔手段,繼茂是魔?我尚可喜,也是魔麽?”
“王爺,那忿怒明王,不過是江湖妄人假托之詞而已,其不敬神佛,必遭報應。”
馮道德出言寬慰,卻見這位平日裡殺人如麻的沙場老將眉頭緊皺,眼神迷離,慨然而歎道:“六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風和血。猛回頭、成敗了是非,心卻悲…”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呵呵…”
驀地,一聲哂笑在耳旁響起,令得尚可喜與馮道德頓時一驚。
“誰?”
“藏頭露尾之輩,出來!”
馮道德“唰”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真武劍…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一首壯懷激烈的《滿江紅》誦完,李無涯穿著黑色勁裝的高大身影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滿江紅、滿江紅,庚寅年的廣州城,確實是滿江紅,尚王爺追憶往昔崢嶸歲月,可曾有過虧心?”
李無涯犀利的目光掃來,令得尚可喜心中一顫,惶然道:“你到底是誰?”
馮道德長劍一擺,將李無涯上身要害搖搖籠罩。
“耿繼茂的狗頭是我取的。”李無涯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眼神卻冰冷無比,“今日輪到你了。”
“忿怒明王!?”
尚可喜悚然而驚,身子向後疾退。
卻聽一聲譏諷聲從旁響起:
“裝神弄鬼之輩,也敢冒充明王,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馮道德長劍微抖,宛如一道閃電,驟然劃破了長空…
李無涯一拳輕擊,長劍前方的空氣陡然凝成了水泥一般,令得馮道德劍勢一滯。
嘭!!!
頃刻間,真武劍在馮道德手中炸了開來,碎片飛濺…
李無涯的凌空拳罡之中,赫然蘊含了太極炮拳的炸勁,隔空爆發之下,瞬間崩毀了這把削鐵如泥的神兵。
無數飛濺的碎片猶如漫天花雨,將馮道德與尚可喜籠罩。
空氣中陡然一震!
那片片奪命的碎刃登時彷如失去了所有力氣般,次第掉落在地,頃刻間失去了張牙舞爪的力量…
卻是李無涯再出一拳,以震勁凝罡,震散了碎片中蘊含的衝勁。
現在,還輪不到他們喪命的時候…
“劍不錯,可惜不夠硬。”
李無涯收回了拳頭,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馮道德滿臉呆滯地望著手上僅剩劍柄的真武劍,腦中一片空白,對李無涯的嘲諷旋若未覺…
這是…怎麽回事?
凌空打碎了真武劍?
另一邊,目睹了這一切的尚可喜心中震撼莫名,腦中思緒萬千。
忿怒明王…忿怒明王…這般手段…莫非真是佛祖降罪?
“本王興修叢林,大建佛寺,塑金身近百,仍不能贖罪,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豈非訛人?”
他忍不住惶然出口,帶著幾分質問,卻聽李無涯哈哈大笑:“放下屠刀?尚王爺真的放下了?若真的放下,方才馮道長手上的又是什麽?”
“這…”尚可喜微微一怔,旋即辯解道:“自衛防身而已…”
“屠夫放下屠刀,心中再也無刀,別人拿刀砍來,仍心甘情願引頸就戮,隻為償還一生屠戮之因果,方得解脫成佛。你尚王爺的放下,只是嘴上說說而已,若誰要取你性命,你可甘願以死贖罪?”
李無涯面露淡笑,向前逼近了幾步。
“你…你…你要做什麽?”
尚可喜忙不迭地後退。
一旁的馮道德從呆滯中回神,身子一閃,擋在了尚可喜身前,澀然開口道:“閣下到底是誰?可否讓老道輸個明白?”
“我是誰?當然是降魔之人…”
李無涯身形閃動間,馮道德的身子有如破布袋般倒飛了出去。
已有化勁巔峰境界的他,卻非李無涯一合之敵。
“來人啊!來人啊!有刺客!”
尚可喜惶急高喊出聲,李無涯也不阻止,只是雙手抱於胸前,面無表情地看著。
隨著全副武裝的親兵們將後院圍成了鐵桶一般,漸漸冷靜下來的尚可喜看向了李無涯:
“閣下若殺了我,今天怕是走不出這座王府,不如各退一步…”
“尚王爺,你且看。”
李無涯亮出右拳打斷了尚可喜的話語,在其不解的目光中,赫然對著前方池塘轟出了一拳。
轟隆!
一道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後, 在眾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下,池塘裡瞬間掀起了丈許高的大浪,整座池塘裡的水似乎都被這一拳震了出來。
嘩啦…
大浪回落,拍擊池岸之下,數不清的水花飛濺而出,打在了尚可喜的身上,也澆涼了他心中的那一絲僥幸。
佛欲降魔,必展忿怒相,橫眉怒目之中,降雷霆手段,滌蕩乾坤,號曰:不動明王。
以眼前之人的表現,怕不是真的明王…
尚可喜一顆心直落谷底,拔涼拔涼的。
“尚王爺,你覺得貴府精兵,能接我幾拳?”
李無涯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輕身問詢,看在尚可喜眼中,卻比世上任何的怒斥喝罵都要可怖。
“你…你到底想怎樣?”
李無涯臉上的笑容隱去,從牙縫裡冷冷地透出了四個字:
“取你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