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空無一人,不見周十生的身影。
“哥哥他應該是上工去了。”周仁傑輕歎了口氣,“那王高峰蠻橫霸道,扣了工人們一半工錢,增加工人們的工時,卻還不許工人們辭工不做,稍有反抗便會被那‘滿洲十棍’毆打,實在不當人子。”
“既然如此,我們直接去祥泰染坊,找那王高峰。”
李無涯當機立斷,決定快刀斬亂麻。
驀地,他想到方才名號的事,不由問起了周仁傑:“剛才我那個名號,是你起的?”
周仁傑微微一怔,疑惑道:“那不就是師父的名號?‘天降神拳’啊…”
他旋即恍然道:“師父是怪我沒把全名念出來?那‘橫推三千無對手,降世神拳李無涯’太長了,我怕阿紅記不住,就截了一半…”
還隻截了一半?
李無涯滿頭黑線,聽到那“橫推三千無對手”,他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又是文遠那小子…仗著有點文采,連師父的名號都敢隨便編排!
下次回去,一定好好和他算算帳!
“師父,那以後我報您名號,就兩句一起報,您看怎麽樣?”
周仁傑探詢的目光望來,李無涯想了想,擺了擺手道:“就叫‘降世神拳’吧。”
仔細琢磨了琢磨,在名號也還成。
就將就用吧!
……
祥泰染坊內,氣氛一片沉悶壓抑,工坊裡沒了往日的聊天打屁聲,快活的氛圍蕩然無存。
“滿洲十棍”分立坊內各處,碰到偷懶的工人,棍棒便兜頭抽下,求饒聲與慘叫聲不絕於耳。
“大爺!大爺!不是小的想偷懶,昨日裡隻喝了一碗稀飯,實在沒力氣了。”
被打的,正是周仁傑的好友阿超。
“嘿,滿院子裡就屬你小子滑頭,還沒力氣?我看你擋棍子的時候力氣蠻大啊。”
“十棍”之一的趙三寶滿臉猙獰,毫無憐憫之色,長棍抽打不停,直到阿超強撐著起身去做工,那長棍似乎猶自不滿足,追著在其腦袋上重重一敲方才罷休。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周十生牙根暗咬,極力控制著上前拚命的衝動,眸中全是怒火。
“十生!忍住!”
一名年紀稍大的工友看出了周十生的失態,急忙出聲提醒。
“不準交頭接耳!”
棍子敲打在兩人身前的地面上,砰砰作響。
周十生松開了拳頭,心中歎了口氣。
憋屈!實在太憋屈了!
這些滿洲人,簡直不把他們當人看!完全把他們當做了拉磨的畜生。
可他們毫無辦法…
近百個工人,卻打不過人家十個人,報官也沒用,官府的人都站在王高峰那邊,去報官的人回來反而會遭毒打,如此數次之後,再也沒有工人敢去報官了。
只能硬生生受著,前路一片灰暗,看不到絲毫希望。
若是阿傑他真的…真的學到了少林功夫…
這個念頭剛起,周十生便搖了搖頭,在心中笑話起了自己。
十生啊十生,你也是病急亂投醫,你那個弟弟是什麽德性,你還不知道?整日裡坑蒙拐騙、油腔滑調,少林高僧又哪會看上這種人?就算到了少林寺,怕也會被打出來吧…
哎!說起來,也不知仁傑他能不能到少林,若我知道阿超和阿紅讓阿傑去少林,說什麽也要阻止的。現在城外那麽亂,盜匪那麽多,阿傑他又那麽能惹事…
想到這兒,
他又開始擔心起弟弟的安危來。 一時之間,周十生患得患失,心亂如麻,做工的手不由慢了下來。
“啪!!!”
火辣辣地痛感從脊背傳來,周十生扭頭望去,那“十棍”之一正一臉凶狠地瞪著他:
“不準開小差!”
說完,這個留著鼠尾辮的中年男子滿臉鄙夷地道:“你們南人就是賤!非得挨打才乾活!跟畜生一樣,不打就偷懶!”
“你…”
怒火蹭蹭地往上冒,再也控制不住的周十生正待發火,便聽坊外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你們十棍不過給人做奴才下苦力的,也知道什麽貴賤了?”
“誰!?”
院裡“十棍”的目光同時循聲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周仁傑!
一個多月前剛剛被戲耍過一次的“十棍”,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忘掉這個身影。
“你小子還敢來?”“十棍”的老大丁滿手中長棍一敲,滿臉殺氣外顯,“看來是上次吃的教訓不夠!”
“為什麽不敢來?”周仁傑笑了笑,邁步進了染坊大門:“我不光敢來!我還要見你們老板!”
“老板他沒空。”
在這裡負責監工的總管老馬從“十棍”身後的帳房裡走出,鼻孔對著周仁傑,滿臉都是不屑地道:“你一個騙子,又有什麽資格見老板?打出去!”
“十棍”手中長棍齊齊高抬。
“阿傑!你又來做什麽!快回去!”
周十生終是擔心弟弟安危,斜刺裡躥出,擋在了周仁傑身前,對著馬總管與十棍道:“我弟弟他是來找我的,沒有鬧事的意思,請總管高抬貴手。”
馬總管斜眼一撇,單手一揮:“一起打!”
卻見周仁傑撥開了哥哥高大的身形,重新站到眾人眼前:“我要見王老板!你們若是敢動手,可別怪我不客氣!”
“嘿,死鴨子嘴硬!”
馬總管一聲冷哼,周十生卻是著急地推搡弟弟:“阿傑你快走!不要惹事!”
說話間,站在最前面的丁滿長棍狠狠揮落,正對周仁傑頭頂。
“砰!”
預想中木棍與腦殼的交擊聲並未響起,丁滿反覺手上一輕,定睛瞧去,手中的棍子已斷成了兩截。
一名身著灰布勁裝的陌生男子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周仁傑身前。
不待丁滿喝問,那男子極富壓迫力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敢打我徒弟?你們今天攤上大事了…”
“你是誰?”
丁滿厲聲喝問,只見周仁傑在一旁探出頭來,滿臉傲然地道:“他就是我師父,降世神拳李無涯!”
“什麽狗屁神拳,聽著跟街頭賣藝的似的,從來沒聽過。”
丁滿話一出口,便覺心頭一陣猛跳。
怎麽回事?
尚未反應過來的他,在一片驚呼聲中,隻覺脖間一緊,身子驟然離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