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朕兵敗烏江城，退守京都，把這兩大巨城之地拱手讓給周國。”朱墨走在最前方，口中不斷地感慨著。

“幸虧封無和林敬他們處理得當，即使撤離人口物資，這才沒有擴大損失。”

“不過這兩城之地仍有大明子民居住，每日盼望著朕能帶兵收復失地，讓他們能重新回到大明的治下。”

“朕無能啊，足足三年時間。”

……

朱墨自言自語的訴說，影子等人自然是聽的清清楚楚，可是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插話，哪怕是柳絮也只是心疼的看著朱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弟弟，事情都過去了，現在百鳥城已經被我們收回，烏江城也近在眼前，你就不要自責了。”

還是忍不住心中的關懷，柳絮開口勸道。

“是啊，都過去了，一切也都好起來了。”

仰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朱墨嘴角扯出一絲笑容。

“姐，你這次就留下不走了對吧。”好像怕柳絮再次消失，朱墨又回頭確定了一遍。

“嗯嗯，不走了，姐姐已經可以保護你了，當然不需要再離開。”柳絮想像小時候一樣拍拍朱墨的頭，但是她伸出手，又悻悻地縮了回去。

一轉眼，他都這麽高了，而且還是皇帝，再拍頭有些不合適呢。

將拍頭變成欣慰的笑容，柳絮一雙大眼睛彎成一對月牙。

朱墨伸出手，輕輕抓住她的手腕，也不管身邊人的眼神和看法，輕輕將手放在頭頂。

“朕頭髮亂了，幫朕梳理一下。”朱墨的臉色有些紅潤，作為一個精明的皇帝，撒謊本該是他必備的技能，就算不熟練也不會這般臉紅。

沒辦法，說謊很正常，但是說這種輕易就被識破的謊話，朱墨真的是第一次。

柳絮自然清楚朱墨的心思，雙眼有些朦朧，不過她還是順著朱墨的話，在他頭上輕輕拍了一下，然後幫他輕捋鬢邊雜亂的發絲。

“姐，前段時間，朕娶了月梵當皇后。”

進城的路上，朱墨好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嗯，姐姐知道。”

“那，你還有侄子了，他叫樂樂。”

柳絮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因為她帶著面紗。

不過朱墨還是能從這短暫的沉默中猜測到些許不一樣的東西。

再次抓住柳絮的手腕，大手中的柔軟輕輕掙扎，不過只是輕輕罷了。

“姐，你說了不走的。”

“嗯。”

“那你別生氣好不好?”

“你的所有事情姐姐都有關注，這些事情姐姐早就知道，怎麽會生氣呢?”

朱墨和柳絮注視著對方的雙眼，緩緩地笑了。

‘你不生氣，為什麽掐朕啊！疼！！！’

心中哀嚎，但是這並不影響朱墨表面上的滿面春光，牽著柳絮的皓腕，帶著百萬大軍，行走在白鳥城中。

此刻沒有什麽夾道相迎，也沒有什麽圍觀咒罵，無論是原大明百姓們還是新來的周國百姓們，都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家中。

這可是剛剛經歷了大規模殺戮軍隊啊，遠遠看去還能發現他們頭頂的殺氣，這個時候，誰會不怕死的出來湊熱鬧?

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朱墨漸漸覺得無趣，索性加快步伐來到城主府中。

城主府是整個百鳥城中最高的建築，也是城中最大的鳥巢，在這裡居住著數以萬計的鳥兒。

眺望遠視，朱墨看到了遠處的飛衡山，烏江……

當初年少的記憶緩緩湧入心頭。

“姐，你還記得這裡嘛?”

柳絮自然知道朱墨的意思，輕輕點點頭:“當然了，某個小混蛋為了找我一路追到飛衡山。

”正當氣氛溫馨，即將進入感動環節的時刻，柳絮的下一句話讓朱墨徹底放棄繼續聊下去的欲望。

“也就是在這裡認識那個小姑娘的，對吧。”

“呵，哈，哈哈。”伸手撓頭，朱墨乾笑幾聲，連忙轉移話題:“那個，晚宴快開始了，姐，咱們下去吧。”

說完也不管柳絮，連忙向下走去。

‘小混蛋，要是真的在意，我又怎麽會輕易提起呢?’

柳絮笑著搖頭，優雅的跟在朱墨身後。

說是晚宴，其實叫做慶功宴更為恰當。

收復一座巨城，雖然其屬地內其余城池還未拿下，但這也是值得慶賀的大事。

小吃一頓還是不成問題滴。

在朱墨介紹了柳絮的身份後，除了青衣，所有人皆大吃一驚。

沒想到郡主竟然如此牛逼……

青衣受了傷，本不該來參與晚宴，但是他為了能有機會多看一眼柳絮，還是拄著拐來了。

事實證明，青衣不僅看到了柳絮，他還被柳絮看到了。

看到柳絮向自己走來，青衣愈發緊張起來。

“好，好久不見，你還好嗎?”青衣磕磕絆絆地問，他的眼神忽左忽右，頭也不敢抬起。

這與當初的那個‘大俠’青衣完全不符。

柳絮不可察覺的輕聲歎氣，而後道:“我很失望，你不是我認識的青衣。”

這句話看上去很綠茶，青衣也很氣憤，他拄著拐站起身，不顧四周還在喝酒交流的同僚，對柳絮道:“我就是青衣！一直都是！以前是，以後也是！”

“這倒是有了幾分‘青衣’的樣子，可是還不夠。”

柳絮的神情冷漠到了極點，這讓對她一直心存幻想的青衣感到無比傷心，就算不愛，你也不要傷害吧！這般過來揭我傷疤是什麽意思啊！

“這樣會給你帶來快感嗎?看到我這副樣子你就開心了嗎?”青衣氣憤的即將失去理智，這一刻的他早就將什麽狗屁‘大俠’給揮之腦後。

柳絮突然笑了，這個笑容令青衣猝不及防，險些將他剛剛強硬起來的心給融化。

“若是你真的能走出來，我倒是可能會開心，但就你現在的樣子，我真的開心不起來。”柳絮這次也不板著臉了，心平氣和留下這句話，轉身飄然離去。

“青衣，你若繼續這樣走不出來，那就只能淪為渣滓。”

柳絮最後的聲音傳來，青衣額上青筋暴起，狠狠的捏碎手中酒杯，身邊的同僚看到這一幕，倒也沒人敢上前去問究竟發生了什麽。

青衣從來都是對一切無所畏懼，胸懷俠義之心，行仗義之事，除天下不平，正大光明，絕不藏任何私心。

直到他遇到了柳絮。

大俠的生活軌跡改變了。

他的修為不再是進步神速，他的心境不再是完美無瑕，他的一切都變得與她息息相關。

師父告訴他，這個女人是你的劫，能不能走出去就看你自己了。

青衣以為師父說的是情劫，遂決定下山去追求這個女孩，他要和她在一起，這樣情劫就會不攻自破了罷。

然而朱墨的出現讓青衣明白了，柳絮並不是他的情劫，而是道劫。

這一劫考驗他的是放下，考驗他的是胸懷，考驗他的是心境。

終於，在經歷的技擊軍的戰役後，青衣選擇了回山，閉門修煉，他認為自己已經走出了這個‘劫’。

事實也好像真的如此，青衣隨隨便便就突破了至尊，隨隨便便就超越了師父，隨隨便便…額，為什麽修為無法增長了?

‘大俠’不應該是永無止境的嗎?

師父說，他這是未能渡劫，還差了一絲機緣。

於是青衣再次下山，並且加入技擊軍，來到朱墨的麾下，他就是要證明自己已經不在乎柳絮，不在乎當年之事。

今日。

柳絮的幾句話徹底將他心中的鏡像擊碎。

手掌被杯子的碎片劃破，留下了一灘血，青衣如同感覺不到一般，低著頭，一言不發。

“姐姐，你這樣真的可以嗎?青衣不會承受不了吧?”

朱墨等到柳絮回來，連忙拉住柳絮，低聲問道。

剛剛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從柳絮走向青衣開始。

“無妨，他一定會走出來的，青衣是這一代的‘大俠’，是未來一定能成為傳說級強者的人。”柳絮的俏臉上沒有半點方才的不耐與冰冷，反而是充滿了期待。

朱墨有些酸了，他知道柳絮喜歡大俠，喜歡自由，喜歡…但是他什麽都給不了。

仿佛是感覺到朱墨的心態變化，柳絮將自己的小手輕輕放在的朱墨的手中。

‘傻弟弟，姐姐到這個世界來的那天起，心中便只有你了。’

青衣不清楚柳絮的一番苦心，也不清楚自己此刻偏執的狀態，他渾渾噩噩地站起身，連拐杖都忘記拿，磕磕絆絆地離開了宴會。

“影子，你去看一下他，別出什麽問題。”

“是。”影子的聲音在朱墨背後響起。

柳絮無奈的道:“影子還是老樣子，神秘兮兮的，總是猜不到他會藏在哪裡。”

“哈哈哈哈，別說姐姐了，影子跟隨朕這麽多年，朕也不清楚他究竟在什麽位置，若非他總是故意向朕暴露自己，朕早就不要他了。”

朱墨的話聽著有些矛盾，但也實屬正常。

影子可以來無影去無蹤，但是一定要讓朱墨知道他的位置。

每次執行任務歸來後，影子會輕輕跺腳示意朱墨自己回來了，並且隱身在他身邊。

這並不是朱墨要求影子做的，而是規矩。

所以朱墨才能知道影子在不在自己身邊，也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浪，什麽時候不能浪。

“哎，若是青衣能度過這個坎，他恐怕會一飛衝天吧。”柳絮笑了一陣，又開始擔憂起青衣。

“姐姐，放心吧，青衣這家夥心態好著呢，再說了，他已經成就至尊，結果還是沒走出來這個坎，那日後就算走出來了，也不見得會有多大的發展了，上限已經被壓低太多了。”

柳絮也是明白人，清楚朱墨說的在理，暗暗搖頭後不再作聲。

“這一代的大俠，恐怕要廢了，當初他不該急著成就至尊的。”朱墨想要安慰柳絮。

“嗯，沒有大俠心境，成就至尊提前消耗了他的潛力，就算走出心結，他也沒有多大的……都怪我。”

柳絮低下頭，反而更加自責，若是當初沒有自己紅顏禍水，又怎麽會讓青衣這個‘大俠’跌落神壇?

“長得美也是錯了?姐姐你可真逗。”

朱墨摟著柳絮的肩膀，繼續道:“俠客之中不僅僅有‘大俠’還有其他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呢，只是姐姐你不清楚罷了。”

“嗯?還有什麽特殊的境界是我不知道的嗎?你快說嘛，別賣關子。”

“默契與愛升華到極致的時候，便是‘俠侶’誕生，天下大義與偷天換日結合後，便是‘俠盜’，還有很多，只不過條件苛刻，很少有人能做到罷了。”

朱墨的話仿佛給柳絮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從不清楚這些更高級的秘辛。

“以前在周國的時候是姐姐給你講故事，那以後就輪到你給姐姐講故事好嗎?”

“嗯，姐姐想聽什麽，朕就給你講什麽。”朱墨拍著胸脯保證。

將柳絮的注意力從青衣身上轉移過來後，朱墨開始和她扯一些有的沒的，時常逗的柳絮捧腹大笑。

將士們知道了柳絮的身份，但是不清楚柳絮和朱墨的關系，見到兩人這般親密，都不禁有些疑惑。

只有白仲這類老家夥才會知道內情，一臉祥和的看著主位上說笑的姐弟二人。

十二位少女並沒有參加今日的宴會，這是朱墨的主意。

柳絮可以輕易露面，因為她是郡主，身份地位已經確定了，無需更改和變動。

但是這些少女可不一樣，她們皆是白丁之身，大多都是來自他國，所以在朱墨想好如何安置她們之前，並沒有將這些少女推出台前的想法。

對於朱墨的做法，柳絮表示支持，少女們也不在意所謂的功名利祿，不來參加宴會，也是無所謂的事情。

“姐，朕要與你說一件事，一會宴會結束，你來朕這裡，一個人就好。”

“嗯?一個人?晚上?”柳絮有些發懵，她不太清楚朱墨的意思。

“對，這件事不適合讓別人知道。”

“那要不要白天再說，我，我還沒準備好。”

“額?姐，你在想什麽?”朱墨扶住自己的額頭，他有點搞不清楚柳絮的想法。

“啊，哈哈哈，沒什麽沒什麽，晚上等姐姐過去就好了，哈哈哈哈哈。”柳絮也知道自己是誤會了，連忙打著哈哈試圖緩解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