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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海唐》第49章 陣前大婚
  東燕建熙十四年十二月十四日,狼族天會三年,大虞景和十年。

  天邊白雲飄飄,鄴都城外冷颼颼的,但沒有大風,是個好天氣。

  三十萬狼軍自五更起就陸陸續續的埋鍋造飯,連營數十裡將鄴都圍得水泄不通的狼營中,兵甲鏗鏘聲,戰馬嘶鳴聲響個不停。

  城內的晨鍾暮鼓聲自狼軍圍城就已停,當晨曦的第一抹陽光照上鄴都的城頭,四面狼營中的大軍,就在各部號角的催促下,洪流一般的湧出營寨,或推著或扛著各種攻城器械,呈作戰陣形,逼近鄴都,這一次直至離城兩裡才停下。

  除了北城的安康門外靜如鬼域,沒有一個狼騎,其他各軍大陣的狼兵,一個個望著各道城門口堆積如小山的銀兩目露渴切,尤其是城中可能百倍千倍於此的金山銀山,更是讓他們雙眼放光,自動忽視了擋在眼前的山巒一般高大雄偉的鄴都城牆。

  鄴都守城的宮衛軍和各封侯宗親的私兵共計六萬余,他們多是從戍邊多年的邊軍老卒中選拔,因此戰力不俗。其他這兩天陸續征召的十五萬上城助守丁壯,只有其中挑選的五六萬最壯實的,才披盔戴甲,人手一把橫刀,其余人等多是安排些煮沸水,揚金汁,執盾牌,運送擂石、滾木、箭矢等體力活。

  城外狼軍蓄勢待發,城頭東燕守兵嚴陣以待,東城外的狼軍中軍大營,白狼部營地內,卻是一番與戰場肅殺氣氛極不協調的鼓樂齊鳴,吹吹打打。

  確是柳清臣昨晚又被派出去監軍,領著烏古部出的三萬兵去鄴都南邊二十裡,隸屬鄴都府管轄的京畿八縣之一雲合縣,圍城收平安錢。

  國都一被狼族大軍圍城,雲合縣令和縣丞,縣尉等人,就都帶著全家老少逃之夭夭,闔城官職最大的,只剩一個六十多管監獄的掾曹。

  那老頭手下牢頭跟獄卒都跑光了,他卻孤身一人搬把椅子,裹著床被子,大晚上就那麽坐在縣牢大門口,狼軍兵不血刃進城時,發現他睡得正香,柳清臣派人進大牢一看,三十七名罪囚,甚至其中有三名死刑犯,竟沒有一人逃脫。

  這掾曹當下就被任命知縣事,這次平安錢,海唐下令雲合城中的小民,中戶都免征,隻抄富商大戶的家,另外還要柳清臣帶回了一隊城中的鼓樂手,並連夜趕製了嫁衣和鳳冠霞帔。

  如今在白狼部一群虎視眈眈的騎兵注視下,那些絲竹鼓樂手,雖心中萬分驚恐,但吹打出的婚樂,卻比以往千百次任何一次都要響亮,都要歡快。

  這直衝雲霄的婚樂圍著的一頂狼族大帳前,一名兩腮通紅,氣鼓鼓的丫鬟,正張開雙臂擋著帳篷,怒目瞪向帳外來催妝的汪和。

  “你們狼族怎麽說話不算話,前幾天還答應可以讓朔北侯拿一萬匹烏梁馬,來換我們小姐,怎麽現在就出爾反爾,要我們小姐嫁你們少狼主!”

  昨日狼軍拆長柳營,移營鳳陽門外五裡,楊宓她們便一起被押來了白狼部中軍大營,如今楊府幾個侍衛和仆婦都被關押於別處,身邊只剩貼身丫鬟尋春。

  “可你們小姐當時也沒答應這條件啊,怎麽你們現在答應嫁給朔北侯了?”

  汪和笑哈哈的逗弄著眼前這個傻丫鬟,遠處的狼騎們跟著起哄。

  “答應了,答應了!

  我們小姐不嫁你們少狼主,就嫁朔北侯海唐!”

  尋春之前還以為這狼族頭領是在嚇唬她們,沒想到卻來真的,今早天一亮就著人送來了嫁衣和鳳冠霞帔,還要在兩軍陣前大婚。

  “不行,你們小姐一直對那個李長生念念不忘,誰知道這會是不是在騙我們!”

  汪和雙臂環抱,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不騙你們,我們對天發誓!”

  丫鬟尋春滿臉的認真。

  “發誓有什麽用,到時候天高地遠,你們不遵守,又不會少一塊肉!”

  汪和還是不信,揮手示意,就有幾名白狼部兵丁上前幾步,作勢要強行進帳拉人,後面鼓樂手吹的更響了。

  “不準進,不準進!

  那你說怎麽辦,反正我們小姐就是不嫁你們少狼主!”

  尋春雙臂長得更開了,退後幾步,堵住帳篷的門,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

  “那就落筆為證,現在亂軍之中,朔北侯也不在此,答婚書,通婚書等一應婚請之禮,都免了,

  讓你家小姐照此婚書手抄一份,並簽上大名,日後我們自會以此婚書去找朔北侯換馬!”

  汪和早就讓柳清臣寫了一份婚書,在這裡等著她們了。

  他剛說完,便見被侍女尋春央求帶上遮臉面紗的楊宓,不知何時出現在大帳門口,她輕推開擋在門前的尋春,上前幾步接過汪和手中婚書。

  “嘉禮初成,良緣遂締。情敦鶼鰈,願相敬之如賓;祥葉螽麟,定克昌於厥後。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結鸞儔,共盟鴛蝶,此證。”

  楊宓看完,環視周圍狼騎和吹打的越發歡的鼓樂手一眼,長歎一口氣,就一把將這婚書撕得稀爛,問道:“朔北侯根本不會拿烏梁馬換我,我也不會嫁給你們少狼主!

  你們到底打的什麽注意?

  如此激怒大鄭,對你們狼族謀奪東燕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楊宓拘禁這幾天,一直想不明白,難道那白狼部少狼主,竟真的已經貪戀美色到置狼族大業於不顧的地步了麽?

  他們白狼部,之後怎麽向狼皇交代?

  “我狼族做事素來無所顧忌,你今日若不出嫁,就寫婚書,

  否則你楊府那些侍衛將被拿來祭旗,府中仆婦跟丫鬟,包括你身邊的這婢女,都將被送去做營妓!”

  汪和說完再一揮手,不遠處的一座帳篷裡,就被押出五花大綁,還被堵住嘴掙扎不休的所有楊府侍衛;還有一群哭哭啼啼的仆婦丫鬟,也被如狼似虎的白狼部衛兵,一個個都拖了出來。

  便在數名狼兵也向前去扯向驚慌失措的侍女尋春,一臉咧笑的要一起拖走時,楊宓再也沒法淡定了。

  “我寫!”

  她本想拔下頭上簪子刺向脖頸,一死了之,但府中這些仆婦丫鬟們將生不如死,尤其貼身侍女尋春還跟了她快十年,楊宓牢牢抱緊嚇得抖如篩糠的尋春,一邊怒視這些狼兵,一邊退進帳篷。

  得到汪和示意,幾個捧著文房四寶和上好紅色婚書紙的狼兵,將東西送進帳內,就退了出來。

  不一會,就有一張字跡娟秀的婚書,被還未走到門口就回頭的楊宓,一把扔了出來。

  汪和上前幾步,從地上撿起婚書一瞧,與之前柳清臣寫的一字不差,不禁大為滿意,招手讓吹奏了半天的婚樂停了下來,帶他們離開了這片營帳,那些楊府侍衛和丫鬟們也都被放回。

  帥帳之中,海唐正在參軍柳清臣的協助下,第一次穿上原先阿古達的那身厚重繁瑣的少狼主戰甲,這戰甲當日在雲乾河之役中,為飛虎左軍的蹶張弩射穿了三四個大窟窿,前幾天剛被修複好。

  “殿下,那楊宓寫婚書了!”

  汪和興衝衝的進入帥帳,揚了揚手中婚書。

  “嗯,柳參軍模仿他人筆跡可是一絕,可以亂真,

  就有勞柳參軍模仿那楊宓筆跡,寫上兩封,並填上我阿古達和楊宓的名字,

  一封等會用床弩射上城頭,另一封,日後大鄭軍來,將有大用!”

  海唐看也不看那封楊宓寫的婚書,穿好戰甲後,就拿起帥案上擱著的狼尾戰盔帶上。

  “麾下這就寫”。

  柳清臣轉身上前幾步,接過汪和手中婚書,也不多問,走到一邊的長案後坐下。

  之前其寫婚書的紅紙還有不少,在打量楊宓筆跡片刻後,就提筆書寫,不要半盞茶就兩份都寫好。

  “柳參軍,好手段啊!”

  汪和將三份婚書一對照,要不是他將楊宓寫的那份偷偷做了個記號,那完全一模一樣的字跡,還真以為都出自楊宓之手,不禁暗道,這柳清臣筆跡造假的手段,絲毫不遜於殿下在狼皇詔令上的添字所為啊。

  “扎不合統領,謬讚了”。

  柳清臣對沒見過幾面的汪和, 很是客氣,他日後定要脫離狼族控制,因此對汪和這個‘狼族’護衛統領,十分留意。

  “做戲要做全套,出營吧!”

  海唐瞥了二人一眼,走到帳中一邊的兵器架上,將阿古達的那柄重達八十多斤的狼牙棒,十分輕易的就握在手裡,率先出了大帳。

  汪和二人不明所以,待跟出去,卻見一邊寢帳中走出一身穿大紅嫁衣,頭戴鳳冠霞帔,蓋著紅蓋頭的女子來。

  不遠處的霍仲趕著一輛裝飾喜慶的四馬拉的奢華馬車,停在那女子面前,待其上車後,手一揮,那群絲竹鼓樂手才停下沒多久,就再次吹起響亮的婚樂伴奏之聲。

  原來柳清臣昨晚在雲合城中,因為不知道楊宓身形尺寸,就多備了幾套嫁衣和鳳冠霞帔,大清早,汪和挑了其中適合楊宓的那套送進了她的帳篷。

  海唐早猜道楊宓肯定不會裝扮出嫁,就找了慕容喬,以不穿就讓其侍寢為由,威逼慕容喬假扮楊宓,於兩軍陣前與白狼部的少狼主舉行大婚。

  離帥帳並不是很遠的楊宓主仆二人,又聽到那厭惡的婚樂之聲,以為狼族出爾反爾又來逼婚,侍女尋春不想拖累小姐,想要一頭撞死在桌角,被楊宓好不容易才拉下。

  楊宓氣憤異常的,用簪子抵著脖子衝出帳,卻看到吹奏婚樂的樂手已離開很遠,白狼部騎士團團護衛著一輛裝扮喜慶奢華的馬車,最前面一匹威武雄壯的戰馬上,一手持狼牙棒的狼軍大將,猩紅的披風隨風飄揚,戰甲前面好像帶著朵大紅繡球,留給她一道身姿挺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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