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卷起衛橋門城垛的雪,‘噗,噗!’地砸落城下。
城頭上數名東燕宮衛軍的守兵,將笨重的長槊倚牆放在一邊,縮著腦袋,哈著手,靠近城頭的火盆,來回的踱步巡視。
遠處依稀傳來更夫“咚!--咚!咚!”,一慢兩快的敲打梆子聲,這是三更天了。
霍仲點齊潛藏進敦化坊的五百飛虎左軍後,立刻兵分兩路。
一路順著清水河去東面五裡長的城內碼頭,控制圍城時困於城內的東燕大小商船,待水門打開後,他們將迅速操船出城,盡可能快地運送城外狼軍進城。
另一路霍仲親自領著,貼近街道兩旁店面屋簷下的黑暗做掩護,一路潛行逼向水門衛橋門,在無聲無息的滅殺三隊巡防的東燕兵丁後,終於靠近城下,甚至能清楚的聽清不遠處的城牆藏兵洞中,守兵們的酣睡聲。
“嘩,嘩~”
片刻,數聲輕微的劃水聲傳入耳中。
“呀---呀---”。
霍仲朝水聲傳來的方向,發出兩聲低沉的老鴰叫聲,劃水聲立刻一停,不一會也有兩聲同樣的老鴰聲回應。
霍仲一扭頭,身後立刻一隊飛虎軍上前戒備。
隨著水中一名黑影露頭上岸確認後,一個又一個背後綁著橫刀的黑影鑽出水來,帶隊的校尉丁洵很快跟霍仲碰面,兩人指著城頭互相低聲耳語幾句,便開始分開行動。
守在藏兵洞門口打瞌睡的兩名東燕兵,被兩名飛虎軍從背後利索的抹了脖子,輕輕放倒拖走。
霍仲帶著一隊飛虎軍衝進去,不一會殺了十幾個驚醒欲嚷的東燕兵後,很快就製住了洞內三四百橫七豎八躺著,相繼醒來一臉懵的兵丁和助守名民壯們。
將藏兵洞內的武器全部拿出洞外,留下一隊洞外看守後,霍仲就帶著人奔向下一個藏兵洞...。
校尉丁洵領著剛出水的飛虎軍,迅速趕往登城馬道,聽到異常動靜的城下幾名守軍來不及示警就被袖箭射翻。
一隊隊飛虎軍出水,動靜越來越大,城頭巡防的那幾名東燕兵轉身看向城內,覺察出有敵襲,剛轉身想去敲響一邊的報警大鼓,就被遠處眼疾手快登城的丁洵等人射翻。
上城的飛虎軍們迅速肅清城頭方圓百步的敵人,十架床弩全部被控制住,水門樓內的東燕校尉死於夢中,裡面躲雪酣睡的三層門樓內,百十名橫刀手和百名弓弩手,除了身手了得的二三十名老兵及時抽刀頑抗被殺外,其他人來不及阻止有效反抗,就被一一製住,收走武器。
“吱,吱~”
一盞茶後,操控水門閘門的絞關被絞動,數千斤的水門和千斤閘被相繼升起,巨大的動靜吸引了遠處城牆上東燕守軍的注意。
“敵襲,敵襲!”
遠處的報警大鼓響起,一隊隊衣不卸甲的東燕守兵睡夢中驚喜,在一名名都尉,校尉的火急火燎鞭打驅使下,起身集結,朝出事的衛橋門城頭撲來。
“砰!砰!~”
霍仲聽見水門被打開的聲音,已點驗完那三千飛虎左軍基本都已潛入城,他忙在東燕軍隊反撲到來前,點燃了由兩層密封竹筒帶進城的三隻煙花。
“上木排!”
衛橋門外三裡,早就等候在此的海唐,見到三隻煙花升空,立刻下令潛伏在這裡的於闕部兩萬精兵一批批的上木排,順著水流直撲水門打開的衛橋門。
“狼神眷顧!”
無數火把突然齊齊點燃,
於闕部族長刻裡缽大吼一聲,第一個帶頭登上木排,懼水的狼兵們此刻什麽都不怕了,望向洞開的水門興奮的嗷嗷叫,搶著上木排。 “不要搶,每座木排上四十人,人滿即發!”
劃著木排的‘白狼部’士兵們一遍遍的用狼族語,提醒後面的狼兵,這樣的大木排有百座,兩日前海唐密令開始日夜伐木趕造...。
“醒醒!
鎮軍將軍,醒醒!”
衛橋門十多裡外的東北方向,北城與白狼部中軍大營相望的鳳陽門城樓中。
連日勞累的東燕鎮軍大將軍慕容襄,剛和衣而臥睡上不足一個時辰,就被後面甕城箭樓上瞧見西南煙花升空的異常動靜,而急忙跑過來的鎮守副將駱太如搖醒。
“嗯?
怎麽了?
狼軍又夜攻了?”
慕容襄年紀大了,再不如壯年在北境那般,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依然生龍活虎。
這些日子兵部尚書段廣因其弟戰死,悲傷過度,什麽都不管,守城重任全都壓在了他的身上,隻幾天,白頭髮就比以往五六年還多出不少。
“將軍,是西南,南城的水門衛橋門,
剛剛有三隻煙花升空,然後就有報警大鼓聲傳出,
應該是狼軍突襲衛橋門了!”
鎮守副將駱太如有些驚慌失措,他同時還是宮衛軍領軍將軍。
這幾天狼軍一直未攻任何一座水門,加之狼族又不善水,因此在其他城頭兵力捉襟見肘情況下,原先幾處水門駐守的宮衛軍被鎮軍將軍跟他陸續抽調大半,剩下的封侯私兵和助守民壯戰力堪憂!
“什麽?”
鎮軍將軍慕容襄嚇得一激靈,再無睡意,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趕緊一把掀開身上被部下蓋著的熊裘,從胡床上起身,跑出城門樓,一陣兵甲碰撞的鏗鏘,其他人紛紛跟上。
“擊鼓,讓南城向雍的五千宮衛軍速援衛橋門!”
借著朦朧雪色,慕容襄但見此刻不僅衛橋門方向烽煙大作,廝殺聲衝天,就是臨近的延平門方向也火光大作,但他隻一眼就斷定敵攻擊之重必在水門衛橋門!
“咚!咚!~”
時值深夜,又事發突然,一時傳令兵不知哪裡去了,一旁的果毅都尉林俅,急忙跑向報警大鼓,急促的傳令鼓聲在鳳陽門響起。
內城牆中樞的白虎門值守都尉曹如,聽聞鼓聲後,趕緊跑向鼓台,同樣急促的鼓點聲音,傳向臨時駐扎在南城正中鄴都府衙小校場的宮衛軍營地。
很快小校場內一陣人嘶馬鳴,一支火龍頂著風雪衝出小校場營寨,直奔西邊的衛橋門而去。
“將軍,偏將向雍麾下宮衛軍這兩日來四處馳援,只剩不足三千,恐怕力有不逮啊!”
副將駱太如遙望奔向衛橋門方向的那支隊伍,心中憂慮,恐怕兵力不夠。
“嗚~!”
駱副將話音未落,鳳陽門外突然一陣低沉的狼軍號角響起。
眾人轉身看去,但見城外不到兩裡之地火把齊聚,數萬狼軍突然雪地裡冒出來般,齊扛著雲梯,攻城錘,嘶吼怪叫著,開始突然夜攻。
再看去,不止風陽門,臨近的景陽門、延興門,其他城南的雲樓門、安化門、新燕門、南煙門等等,鄴都城四面都受到了狼軍凶猛的夜攻。
一時間火箭如雨齊射,拋石機拋射的火球彈天火般劃破夜空,滿城烽煙,火光衝鄴都。
“衛橋門危矣!
駱將軍,從北城再撥兩千宮衛軍,你親自領兵去援,萬不能使衛橋門有失!”
慕容襄不管狼軍突然數十萬大軍齊發作夜攻,更認準衛橋門有變,轉頭讓身後副將駱太如速去馳援。
“諾!”
宮衛軍領軍將軍駱太如,不敢再遲疑,急忙領命轉身下城...。
“上城!”
於闕部族長刻裡缽,順著漂流的木排第一個入城上岸,後面進入水門的木排排成長龍,一批批狼兵跳上岸。
刻裡缽不待各部整隊,見城內有不少白狼部控制的船,開始駛出城去接後面的大隊人馬,便命第一批狼軍登城作戰。
“一半向南,一半向北,殺!”
急匆匆上了衛橋門城樓後,刻裡缽見先潛入城的白狼部勇士,已與南北兩面城牆上的東燕援軍交戰成一團, 趕緊命手下兩名親衛千夫長,一個向南,一個向北去支援。
飛虎軍們人人留力,見於闕部衝上來助戰後,個個很快抽身向後,只在城樓上留下百人操控十架床弩,三百人持守軍那搜來的蹶張弩和連弩,其余人全部下城。
“刻裡缽族長,這裡交給你們了,我們去阻擋城內的東燕援兵。”
校尉丁洵從城門樓裡出來,走向刻裡缽,用狼族語打了聲招呼,指了指遠處城內朝這邊衝過來的火龍。
“上部貴人盡管去忙,我於闕部必天亮前拿下這面城牆!”
刻裡缽瞥了城內一眼,拍著胸脯保證。
“調轉床弩,敵過五百步即發,
過兩百步,蹶張弩射,
過百步,連弩齊發,”
丁洵命令城上飛虎軍弓弩手戒備,再不管城頭上源源不斷登城的狼兵與東燕守軍的戰鬥,隻專心致志的盯著風雪中越來越逼近衛橋門,已到兩條街巷外的東燕援軍。
“盾陣準備!”
城下八十步左右,三千余飛虎軍沿著清水河兩岸,排成數行,不少停在水中的木排被用飛爪合力勾上來,擋在他們前面,再加上守軍那繳獲的大盾配合,防線固若金湯。
“衝!
主攻河北岸,
將這些狗娘養的狼崽子趕出城!”
宮衛軍偏將向雍,剛一馬當先的轉上衛橋門這道長街,就被遠處城頭燈火映照下,入城狼軍沿河兩岸嚴密的防線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但是狼兵正不斷地由此水門入城,不及時奪下,有失城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