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
連續下了四天大雪,籠罩鄴都城的緩慢變亮天幕中突然一陣悶雷滾滾,北風呼嘯悲嚎,卷起漫天大雪如同發瘋的野獸,肆意撲打在大地上,讓人難以睜開雙眼。
“天冬雷,地必震。
真是多事之秋,來年必不太平,
清河川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嚴輔國譏誚一聲,他們一路狂飆,終於在卯時二刻趕至皇宮,有駱太如這個宮衛軍領軍將軍在,又都穿著宮衛軍的戰甲,一路上遇到的數波巡防宮衛軍,都無人阻擋他們逼近宮城。
“放心吧,這不是天譴,
東燕國祚該絕,老天爺即便降下懲罰,
也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領軍將軍,針對的只能是一國之主慕容明華。”
放慢馬速,前面數十步外就是皇宮的正門大燕門,嚴輔國一眼看穿,一旁抬頭驚恐望天,還在震駭於冬雪天雷的駱太如心中所想,兩馬貼近後,上去就是一腳。
“城破後,狼軍真不會殺我?”
駱太如想想也是,若真天佑大燕,也不會輕易讓狼軍突襲進清河川,更不會南城丟的莫名其妙,東燕國滅只在今日,他這一路一直擔心狼軍破城後不會放過他。
“放心吧,
只要能生擒慕容明華,毋使東燕余孽另立偏安小朝廷,就是奇功一件,
我狼族即便是為安定東燕降臣人心考慮,也不會殺你,
最多不再令你掌兵,放你做富家翁罷了”。
黃義‘狼族暗衛’頭領的身份,說出的話,倒比嚴輔國的再三保證,更讓駱太如心安。
“尊使放心,
負責宿衛宮廷的中護軍將軍是我的親弟弟,
必不使那慕容明華走脫。”
駱太如轉身向黃義拍著胸脯保證,他這一路察言觀色,看出另有二十多人,與嚴府那百余死士完全不同,身上那股屍山血海中才能廝殺出的煞氣,遠非常人能比。
他做了十四年的領軍將軍,宮衛軍中百戰老卒也見過不少,發現能與之相媲美的,不是一個沒有,但也少之又少,估計不超過十個,不禁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出自鐵浮屠,甚至是狼皇的幽影暗衛都有可能。
“快搬開拒馬!”
此刻宮門已開,說話間眾人就已縱馬上了護城河的吊橋,宮城上有值守的都尉遠遠見到奔來的大將軍隊伍,忙招呼城下的宮衛軍。
“大將軍,您怎麽回宮了?”
隊伍在宮門前停馬,大燕門外的一名校尉,趕緊小跑迎了過去,牽住駱太如的戰馬韁繩。
“中護軍呢?”
駱太如神色如常的翻身下馬,他脖頸處的傷口,被衣領遮擋住,不注意看,很難發現。
“啟稟大將軍,中護軍在延福宮當值,陛下宿在國後那裡,還沒起身。”
戍守皇宮的宮衛軍有六千,每半年輪換一次,但不管怎麽輪換,掌宮廷禁衛的一直他的親弟弟,中護軍駱太良。
嚴輔國與黃義相視一眼後,立刻眼神示意駱太如。
“宮中混進了狼族奸細,意圖行刺陛下,
立刻傳我令,宮城九門全部封門,
注意動靜小點,不準擊鼓鳴鑼,別驚得那些奸細狗急跳牆!”
駱太如咬咬牙,終是下定了決心,命令那校尉傳令。
“諾!”
那校尉一楞之後,也沒敢半點質疑,還是很快揮手招呼宮門口的一眾手下重新進宮關上宮門,他則迅速跑上城,
稟告值守都尉用旗語通知其他各門。 “大將軍,
各道宮門才剛打開不到一刻,
要不要通知下護軍將軍!”
駱太如領著闖宮隊伍牽著馬,剛過了長長的城門洞,大燕門城頭的那名值守都尉聽了稟告後,忙扶著內側的宮牆向下面大聲問道。
“不用,
我這就會去延福宮,親自稟奏陛下,你們即刻關閉九門,別誤了大事,
另外你再親自點一千兵,把昭華殿和福寧宮的侍衛營給圍了,內廷禁衛的宗親子弟中也有奸細!”
駱太如在宮衛軍中一手遮天十多年,那都尉聽聞連陛下的侍衛營都要包圍,雖然滿臉震駭,但想起領軍將軍可是陛下潛邸之時的老人,深得聖眷,便不敢不領命,忙去忙活點兵。
昭華殿是大朝的要地,福寧宮是國主的寢宮,守衛這兩處的侍衛營有八百人,不歸宮衛軍轄製,只聽命於陛下一人。
東燕開國之初,侍衛營之兵丁多自雲跋軍和澹北軍這東燕南北兩大精銳中優中選優,悍勇異常,乃是可與狼皇幽影暗衛,大鄭皇帝羽林衛相比,絲毫不落下風的。
可是不到百年,因為侍衛營待遇極其優厚,又不用離開繁華的鄴都,還能有很多機會親近國主,就漸漸地被封侯宗室和權貴外戚的子嗣所填滿,戰力急轉直下,別說跟普通郡兵相比了,就是連各縣團練都不如。
“走,快去延福宮慈元殿!”
天色越來越亮,嚴輔國擔心遲則生變,忙催促駱太如在前領路...。
水門新曹門下,華麗的龍船緩慢的通過水門長長甬道,樓船三層的後側舷窗,那扮作國後的趙美人,並沒有如一眾隨行宮女們那般擔驚受怕的忐忑,她回望逐漸被甬道黑暗所遮擋的風雪中鄴都城,不禁眼中含淚。
她想起了四年前,同樣的一個風雪天,她跟著方伯伯的使團,離開了父母,離開了上水南都的情景,她有些想念故去的父母,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去家鄉他二老的墳前磕個頭...。
“白虎門有變,
快關水門!”
恰在龍船順著清水河漂出新曹門的刹那, 相府那名死裡逃生的護衛首領穆志丙,離新曹門還有百十布遠,就急切的朝城頭大喊出聲。
“什麽?”
城頭的丞相張劭沒聽真切。
“看來是天要亡東燕!”
龍船中的趙美人卻聽得清楚,不過她卻沒有下令操船回城,對她來說,回城再進冷宮了此殘生,又與死在狼軍之中,有什麽區別?
“白虎門守軍叛國了,
快關水門!”
那穆志丙再次運功,朝城頭大吼。
他的左邊斷臂已經被其封住穴道,雖還在滴血,但已不像之前那般血流如注,命是撿回來了,但之前城頭面對那些便衣人的戰陣,無絲毫還手之力,在其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恐怖陰影。
“快!
快關水門!”
水曹門的都尉最先反應過來,趕緊勒令麾下兵丁,重新轉動絞盤,關閉水門,放下千斤閘。
“噗通!~”
穆志丙見城頭已有反應,已將奔至水門處的他立刻又縱身跳入了冰冷的清水河,朝還沒駛出多遠的龍船潛遊了過去。
他雖跟著丞相車馬往返接人,隱約猜出了龍船上可能是東燕的國後,但並不知道這國後乃是假扮,他想要為慘死的同門報仇。
一國國後為質,不管是多麽令人悲憤的羞辱之事,以國後之尊,城外的狼族少狼主定會親自在南城碼頭迎接。他要潛上龍船,混入為質的隊伍中,乘狼軍志得意滿松懈之際,刺殺那假議和的少狼主,使狼族群龍無首,再為大燕續國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