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徒單氏號永壽宮,非金主完顏亮生母,完顏亮生母大氏慈憲皇后已於四年前薨。
徒單太后是太師徒單斜也之妹,當朝皇后徒單氏姑母,完顏中乾嫡妻,與完顏亮關系不睦。
遷都後,徒單太后居於壽康宮,位於福安殿與尚書省之間,需繞到宣華門經集禧門,進承明門後可到。
“宣寧海縣男辛無病覲見。”一聲尖銳的嗓音響起。
“寧海縣男辛無病拜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拜!”
“再拜!”
“三拜!”
“起!”
……
壽康宮宦官唱禮完畢後,辛無病垂首而立,目光掃了一遍房中陳設,此處位於偏殿,是一間暖閣,長方形,約有三十平面積,房中溫暖如春,眼忘過去,只見正面掛有暗紅色帷幔,帷幔中間繡有金色龍鳳,四邊繡山川草木,各用不同顏色。
徒單太后年約五旬,坐於朱漆軟塌之上,塌側鏤空雕有百獸,兩頭用象牙作為扶手,其身著龍鳳珠翠絳羅霞帔,為對襟窄袖彩領,頭髮花白,挽成高髻,戴花釵冠,珍珠耳墜,戴金指環,指環上嵌有綠色寶石。
塌側有兩名宦官立於一旁,下首坐著有一五旬男子,高顴骨,眉骨突出,鷹鉤鼻,戴尖笠,身著絳色盤領窄袖錦袍,褐色皮裘披肩。
見此男子,辛無病覺得有些眼熟,但,在哪裡見過,一時想不起來。
“寧海縣男,聽聞你醫術高明,老身命人請你前來,是為老身診病。”徒單太后道,聲音聽起來不似老嫗。
“稟皇太后,下臣學過幾年醫術,不敢稱高明,不知皇太后有何不適。”辛無病恭聲行禮道。
“老身這裡沒有恁多規矩,來人,給寧海縣男賜座。”
“下臣謝皇太后賜座。”
“近些日來,老身總是看不清事物,這兩日越來越嚴重,還時常頭疼,不知是何原因。”
辛無病聽罷,這五十歲看不清東西有很多原因,這光是說,他哪裡知道。
“可否讓下臣為皇太后診脈?”
“可,上前來吧。”
辛無病聽罷上前躬身,徒單太后伸出左手,一旁的宦官用一層薄薄的絲綢蓋住她的手腕,辛無病先是楞了一下,後才反應過來,太后的身體是不能碰的。
老太太的脈浮虛澀,即為陰虛內熱,熱又耗盡血氣,就是血糖,血脂和血壓高了,內分泌失調。
金人喜食甜膩食品,得糖尿病的幾率比較高,辛無病又問了一些關於徒單太后飲食方面的問題,大體上了解了病因。
在宋以前,得糖尿病的人不多,那時人們食糖量小許多,唐以後,甘蔗種植增加,特別是宋代,普通百姓極為容易獲得蔗糖,各種食物中的含糖量也成倍上升,在北地,得糖尿病的人增加,最多的就是女真貴族中人。
人參、黃芪、地黃、桑白皮、桑椹、天花粉、五倍子、癩葡萄(苦瓜)、知母、蒼耳子、長春花、零陵香皆有降血糖血壓和血脂的作用。但是需要長期服用,還要忌口。
就是不知道這老太太能不能堅持,這個年紀的老太太應該還有些老花。
辛無病給徒單太后診過脈後,又恭敬的退回去,思索了一陣說道:“稟皇太后,要治此症下臣有辦法,不過有些麻煩。”
“你說說看。”
“是,頭痛之症,下臣配有鎮痛丹,一個時辰即可見效,但要徹底根治皇太后之疾,
需請皇太后忌食肉、糖,三月余可行,還有,不知皇太后可有靉靆?” “那是何物?”
“可助觀物用。”
徒單太后看了看宦官和那名男子,似有問詢之意。
“稟皇太后,靉靆是看書用的,您老如若需要,明日小的就吩咐少府監給您定製一副便是。”站在徒單太后左手邊的老宦官恭聲道。
“皇太后,此物不可隨意佩戴,還需驗一驗才知道哪一種靉靆適合您。”辛無病又躬身道。
要是少府監送來的度數不合適,徒單太后戴起不合適,怪罪到自己頭上那不就麻煩嗎,辛無病趕緊說道。
“那如何驗,寧海縣男你可有辦法?”徒單太后問道。
“下臣有辦法,不過需要些時日才行。”辛無病忙答道。
“那就許你五日可夠?”徒單太后又問。
“夠了。”
於是,辛無病給徒單太后開了方子,交於徒單太后身旁宦官,那名宦官接過方子後,退了出去。
徒單太后見辛無病開完方子,端起軟塌旁矮幾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然後對辛無病道:“寧海縣男,聽聞前些日子,你和你兄長遇襲,現在身體可無礙了?”
辛無病忙站起來,對徒單太后躬身一拜道:“謝皇太后垂詢,下臣兄弟二人已無礙。”
“你那兄長可是在考場上發揮失常,當是那日受傷所致吧。”
“回稟皇太后,下臣兄長考場上並非失誤,而是有人不想讓他考上。”
“哦?那你覺得是誰不想讓他考上?”
“這個……下臣不知。”
“你們遇襲之事,可有查出指使之人?”
“未曾查出。”
“你們懷疑是誰指使,可告知與老身,老身可為你等做主。”
“皇太后,下臣不知是何人指使,不敢隨意猜測。”
“呵呵……蔡相公也沒告訴你們嗎?”聽得辛無病如此說,徒單太后輕聲一笑,又問道。
“蔡相公未曾說過。”
“還真是老實孩子,被人襲殺都不知道是誰指使,也不知道問問,那以後不是誰都能欺負你們辛家嗎?”
辛無病聽得徒單太后如此說道,不知其何意,沒有回答,只是抬頭看了看徒單太后,只見她一臉笑意的看著辛無病。
“你們懷疑是誰,可跟我講講,有些事,老身還是可以問問。”徒單太后又道。
“下臣懷疑是……是仆散家人指使, 但無證據。”辛無病斟酌道,他聽得出,徒單太后是真的想知道辛家兄弟懷疑誰。
“哼!”
此時坐在下首那名男子突然冷聲一聲。
“呵呵……仆散忽土,辛家懷疑是你們指使的,可是如此?”徒單太后笑道。
這人是仆散忽土?辛無病一愣,騰的一下站起來,看著那名男子,果然和印象中之人相似。
十幾年前,這人到四風閘家中之時才三十多歲,此時年近五旬,頭髮也花白,臉上的皮膚更黑,暖閣中燈光有些暗,辛無病一開始並沒有認出來。
辛無病目光冷冷的看著仆散忽土,捏緊了拳頭,仆散忽土也眯著眼回看著辛無病,身體保持戒備。
“你們都坐下吧,難不成還要在老身宮中動手不成。”
就在辛無病考慮要不要動手時,徒單太后語氣淡淡的說道。
“仆散忽土,寧海縣男,你們兩家恩怨,老身聽說過,是與皇帝登基前之事有關,仆散忽土,你先說。”徒單太后見辛無病有些不為所動,還是冷眼看著仆散忽土,聲音略微大聲的說道。
“某無甚好說的,他們想如何,某都接著便是。”仆散忽土再次輕哼一聲,冷冷的說道。
“皇太后,我辛家與仆散忽土之仇不共戴天,如果今日太后召下臣入宮是為了殺下臣,現在可以動手了。”辛無病轉頭看了一眼徒單太后道。
辛無病此刻也顧不得什麽禮節,他實在沒想到今天這裡會是個陷阱,腦中卻在迅速思考脫身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