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中途刹車事件之後，艾倫再也沒有那樣發呆一般的開車，而是精力十分集中的坐在副駕駛上。

不過，他卻再也沒有察覺到那股熟悉的氣息。

這不由得讓他的心中有些擔憂。

畢竟，雖然一開始因為時間的流逝讓他有些記不清楚那道氣息熟悉的來源，但艾倫的智力並不低，在回到車上沉思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想起了那道氣息的主人。

那個帶著黃金面具的神秘人。

那個曾經差點致艾倫於死地的男人。

可以說，當初的面具人給艾倫的印象是極為深刻的，畢竟那是艾倫第一次那麽接近死亡的邊界。

而剛才，之所以過了那麽久艾倫才會想起對方，只不過是因為對方的氣息實在是太微弱了，幾乎讓他不敢相信。

要知道，市面上絕大部分氣息遮掩類法術都是減弱外散的生命氣息，但卻無法更改自己的生命本質強弱。

可以這樣說，一般人只能降低自己氣息的數量，卻無法降低自己氣息的質量。

這也是為什麽這種法術較為普遍的原因。

要知道，如果一種氣息遮掩類的秘術都可以掩飾自己的生命本質了，那這種秘術的價值簡直高到超乎想象。

而在剛才，對方的情況幾乎和這種情況一般無二。

不過，艾倫還是可以肯定，對方能夠在他和雷納德兩人的探查下徹底隱身，並非是因為手段高超。

對方的氣息之所以那般微弱，單純只是因為對方受了重傷。

這也是艾倫擔心的地方。

一個，不，甚至不止一個的帝國逃犯來到格裡亞城，而且這兩個白銀階的強者都身受重傷，那麽足以想象對方的敵人是多麽強大。

本來的格裡亞城就已經夠風起雲湧了，結果還有這麽多可以算作是麻煩代名詞的家夥不斷的往格裡亞城跑，簡直是火上澆油然後再順手扔了顆炸彈。

就在這樣的沉思之間，格裡亞城治安署已經近在眼前。

澎湃的引擎聲逐漸低沉，好似咆哮的猛獸也開始歇息。

“到了。”

雷納德按照規定將車輛熄火，然後拔下車鑰匙，朝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艾倫提醒道。

之前艾倫為了讓暗中的人放松警惕，開車駛離了他感知到了異樣的街道。

然後，艾倫和雷納德兩人在車上完成了交換。並且，雷納德還施法變換出了一個和艾倫一模一樣的光影在副駕駛上。

為了讓暗中可能存在的人不產生懷疑，艾倫還將沾染了自己氣息的手槍放在副駕駛位置上。

然後，艾倫就在一堆隱身、遮蔽類法術的加持下返回原地，試圖殺個回馬槍，但是結果卻並不理想。

艾倫也不可能在那裡耽擱太久，所以，在巡視了一周沒有結果之後，艾倫也是迅速返回到車上坐在了副駕駛上。

然後，兩人也懶得再交換座位，就這樣一直開了過來。

“那就走吧。”

艾倫在雷納德的招呼聲中回過神來，打開車門伸了個懶腰，身體發出劈裡啪啦好似放鞭炮一般的聲響，帶著澎湃的力量感。

伸手從座位上拿起長刀，然後將車門關上，艾倫三步並兩步跟上了已經走遠的雷納德。

兩人直接從大門進入，在一位等待已久的警官招呼下，兩人徑直走向了地下牢房。

……

滴答，滴答……

水滴墜落的聲音在這黑黝黝的監獄中連綿不絕，清脆，卻並不悅耳，相反，還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這好似鮮血低落一般的聲音在幽深的走廊中擴散開來，宛如索命的怨鬼嚎叫一般淒厲。

“兩位請跟我來。”

一位身穿得體警官服裝的中年男人在艾倫和雷納德兩人前方領路，面帶溫和微笑的招呼道。

他的面容極為方正，帶有一股天然的正氣，就好似話本中行使正義、尋找公理的主人公一般威嚴。

淡藍色的眸子在較為暗淡的燈光中更顯明亮，兩鬢有些斑白的發絲並不刺眼，相反，還給他增添了幾絲成熟男性的魅力。

“好的，麻煩了。”

艾倫和雷納德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應道。

他們兩人並非什麽不識禮數的狂妄自大之輩，對於對方的善意他們並不吝嗇給予回應。

而且，看對方的風范氣度就不像是平常的治安署公務員，更像是那種發號施令的領導級大佬。

憑借兩人還算聰明的大腦，在見到對方的一瞬間就從腦海裡找出了對方的相關消息。

當初迎接福瑞德子爵和艾薩克男爵兩人駕馭魔能飛艇來格裡亞城的時候，是執行部和治安署的人一起去迎接的。

當時治安署的領頭人是雅各布署長，當然，他更喜歡被人稱為雅各布警長。

而在那時候，站在對方旁邊的，就是現在為他們引路的這個人，喬迪·詹姆斯副署長。

所以，他們對於對方這麽隆重的接待，還真是有些受寵若驚啊。

不是因為對方的身份，單單只是對於這個和雅各布風格一樣，信奉做實事的警官的尊重。

喬迪先生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對他們友好的笑了笑，然後繼續在前面引路，一邊走一邊為他們介紹這座監獄的歷史，以及路過的囚犯來歷。

“這是戈斯·達勒，因為當初格裡亞城大地震之後搶劫金店而被捕，判了七年。”

“這是穆爾·加裡，這個家夥是因為試圖猥褻婦女被捕，因為當時時局比較混亂，需要殺一儆百，判了五年。”

“……”

喬迪警長走在前方，一邊走著，一邊對兩旁的囚犯如數家珍一般的介紹到。

如果換了個場景，艾倫絕對會認為這是對方在介紹自己珍藏已久的戰利品，畢竟，對方的語氣和態度著實帶著些許不明顯的自豪。

但是在這裡，雖然艾倫感覺有些怪異感，但也在心中大聲叫好。

畢竟，這些家夥的確是罪有應得。

“這個……”

喬迪警長的步伐驀然一頓，站在他們前方，神色嚴肅的看向一旁明顯被加固過的牢房。

本來，喬迪警長的意思是他們三人並排行走，畢竟，這條走廊雖然不算寬闊，但也並非多麽狹窄。

但是，艾倫和雷納德為了表示自己的尊重，主動落後對方半步，只是跟在後面。

所以，對方這一停還真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雖然按照艾倫和雷納德對身體的控制能力還不至於撞上去，但也足夠讓他們對這間牢房的主人生出好奇之感。

“這個家夥叫克倫威爾·加裡，原本是格裡亞城東城區的一個幫派大佬，原本也是呼風喚雨的任務。”

“但是現在，卻已經瘋了。”

喬迪警長有些感慨似的歎息了一聲，然後繼續朝著走廊深處走去。

雷納德倒是沒有多想，快步跟了上去。

而艾倫，則是有些好奇的看向沒有遮擋的一小格柵欄。

唰！

兩道碧綠的光點猛然出現在柵欄的後面，宛如磷火一般詭異驚悚，讓人忍不住心裡發怵。

但是艾倫的臉色並沒有任何變化，因為雖然那兩道光點有些嚇人，但他卻一眼看出了那只不過是一雙人眼。

這雙眼睛的主人蓬頭垢面，邋遢的不成樣子，好似許久沒有打理。

但是對方的身材卻極其高大魁梧，這讓他不像是街頭巷尾的乞兒一般猥瑣，相反，有一股自然的威勢。

他的的頭髮極為蓬松，可以想象，如果認真打理過，定然有如獅王一般凶猛霸道的威嚴。

但在這時候，卻只剩下粘結成塊，好似有無數汙穢乾枯在頭髮上的醜陋。

沒有交流，沒有交談。

那兩道好似孤狼一般的視線在艾倫的身上一掃而過，然後便收了回去。

對方好似什麽也不在意一般回到牢房的角落坐下，悄無聲息。

艾倫什麽也沒有做，只是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轉身朝著雷納德和喬迪警官離開的方向追去。

噠噠噠……

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逐漸遠離，幽深的地下監獄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

克倫威爾·加裡一言不發，抱著雙腿坐在監獄角落，碧綠的雙瞳凝視著空無一物的地面，一動不動。

不知從何傳來的水滴聲依舊清脆，是這偌大的地下監獄中不變的伴奏。

……

“姓名?”

“年齡?”

“身份?”

“……”

一間明亮的審訊室之中，艾倫坐在主位，一邊看著手中記載有犯人信息的筆記本，重複著乏味而枯燥的問題。

雷納德坐在一旁，向來怠惰的面龐在這時候也是精神抖擻，眼睛周圍的黑眼眶更好似是假的一樣，並沒有讓雷納德露出絲毫疲態。

他並沒有說話，只是如同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一般坐在艾倫身旁，不斷審視著被獄警帶進帶出的犯人。

能夠傳承百年以上的貴族，向來都是人多勢眾的代名詞。

除了極少數的例外，其他的貴族在漫長的傳承中早已變得枝繁葉茂起來。

主脈、支脈，嫡子、庶子還有私生子，足夠漫長的時間，足以催生出一個以姓氏和利益聯結起來的龐然大物。

貝特家族也自然是如此，光是原來住在貝特府邸中，被承認的族人都有近百，是這座名為貝特的利益戰艦上的中堅存在，其中接近權利中心的也有十數人。

不過，這一切都是過去式了。

貝特家族中的不少人在被捕的時候暴力抗法當場格殺，有的僥幸沒死，但也熬不過感染複發的重症期。

所以，如今在監獄裡的貝特家族的囚犯也不過三四十人左右。

這些人數雖然不少，但是對於艾倫和雷納德兩人來說也不過是耗費心力一點，並不怎麽麻煩。

艾倫低著頭，一邊看著手中記載詳細的筆記本，一邊問道，少有抬頭的時候，似乎並不在意那些坐在他對面的犯人。

但這只是表象，雖然艾倫並沒有用眼睛看他們，卻一直在用靈覺感知他們。

雷納德則是所有手段齊出的觀測這些人，試圖發現些什麽。

他們兩人之所以要來這麽一出，其實並非奢望讓這些已經身經百戰的家夥吐露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不過是為了從這樣面對面的交流中，看出哪些人大概率會讓他們有所收獲。

雖然雷納德是白銀階的亡靈法師，是玩弄靈魂和肉體的行家。

但這並非意味著他可以肆無忌憚的隨意動手，把玩這三四十人的靈魂，隨意瀏覽他們的記憶。

要知道，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奇跡。

而靈魂，更是深奧到不可思議的存在。

靈魂和肉體，是生命的一體兩面，只不過，肉體存在於物質界，常人更易於理解罷了。

而白銀階法師雖然開始接觸靈魂，但也只是接觸，哪怕雷納德憑借職業的特點和知識的專精，對於靈魂的了解遠超普通白銀階法師，但也並不意味著他可以肆意妄為。

如果這幾十個人雷納德都要一一的查看他們記憶的話，估計要累的半死不說，還要花費許多的時間。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這麽做，能增有多少人活下來，以及活下來的精神狀態是否健康很是問題。

雖然這些人幾乎已經不可能再出去，但是如果全部死在監獄裡也不太好。

所以，艾倫和雷納德才會在開始進入正題之前來這麽一招。

……

哪怕艾倫和雷納德並非按照傳統方法進行審訊， 更多的是依賴第六感和覺醒了靈魂的感知，但審訊這麽多人還是花費了大量的時間。

“先帶回去吧，我們兩討論一下。”艾倫無聲的吐出一口氣，感激地對陪著他們忙活了一下午的獄警說道。

那兩位一直在帶人進入和出去的獄警也松了口氣，將最後進行審訊的犯人押解出去。

砰！

鋼鐵鑄就的大門驀然緊閉，審訊室內變成了艾倫和雷納德的天地。

嗡！

無形的法術靈光閃現，雷納德極為嫻熟的布置了數道法術，靜音、遮蔽。

雖然這是治安署的地盤，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極為安全的存在，但在這種時候，艾倫和雷納德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反正，並不會費太大的功夫。

“你覺得怎麽樣?”一道赤紅的光芒在艾倫放在桌上的右手上流轉，宛如遊龍，仔細一看，卻是一隻赤紅的圓腹鋼筆。

“12，25，31，38號有些不對勁，我覺得可以重點考慮。”

雷納德沉吟了幾息，然後認真的回答道。

聽聞這話，艾倫也是點了點頭。

雷納德的提議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這是很讓人安心的結果。

畢竟，能夠在他們兩人的交叉感應下隱匿自己的存在，不是沒有，但是真的少。

短暫交流之後，兩人確定了接下來的進程。

被放回牢房的囚徒再度返回到這個他們已經來過數次的地方，直到這時，這場不同尋常的審訊才真正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