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霄又恢復成那副翩翩公子的溫潤模樣，看著芳棗道:“你晚上可用膳了?”

　芳棗搖頭。

　顧九霄叫來小童，準備了諸多糕點擺放在桌子上，道:“吃吧。”

　芳棗本是不敢的，但是那麽多的糕點，她從來不曾吃過，口水在不自覺中就泛濫了。再者，面對顧九霄，素來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哪怕顧九霄讓她吃蟲子，她都會忍著惡心吞上一隻，更何況是這些美食了。

　芳棗不再客氣，一口口吃了起來。

　隨著進食，她的恐懼感逐漸消失不見，咬著糕點含糊地道:“真是好吃。在鄉下，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顧九霄單手支著下巴，笑看芳棗，道:“帝京距離你們鄉下，可不近，你是怎麽找來的?當真不容易啊。”

　芳棗不曉得顧九霄已經開啟了套話模式，傻傻地道:“娘要將奴嫁給一個曾打死老婆的男人，奴嚇壞了，就聽有人說傻丫在帝京裡享富貴了，就想著去投靠她。就……就這麽來的。哦，對了，路上還遇見了好心人，將奴送到了楚府門口。楚府裡的下人不讓奴進，奴就跑了。”羞答答地掃了顧九霄一眼，“後來，遇見了公子，救了奴。公子人真好，就像仙君一樣。”

　顧九霄暗道:果然啊，阿璃這是被人盯上了。這個芳棗，對阿璃知之甚詳，且口不擇言，不能留。

　顧九霄不傻，自然看得出芳棗對他有想法，不過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除了一無是處之外，還是一無是處。他在大街上，隨便踢倒一個，都是如此。就算捏死，也毫不可惜。只是……不曉得阿璃會不會怪他心狠手辣?畢竟，在芳棗口中，阿璃與她是朋友。可在他看來，芳棗這種女人，卻是留不得的。哪個好朋友，會隨意將對方的傷疤扯開給陌生人看?若說他原本還有一點兒不忍心，可在芳棗言之鑿鑿說傻丫被王癩子給糟蹋了之後，這點兒不忍也就煙消雲散了。

　顧九霄抬起手，提起芳棗的下巴，問:“吃飽了嗎?”吃飽了，就送你上路了。

　芳棗不明所以，只知道仙君提起了她的下巴，那溫柔的手指，仿佛要鑲嵌進她的身體裡。仙君的眼神溫柔，對她極好，又這麽親近，定……定是喜歡她的。

　芳棗激動到忘記了呼吸，只能滿眼期望地看著顧九霄，等著他對她做些什麽。真的，她不會反抗的。

　顧九霄心中厭惡，就要將手向下一劃，卡住芳棗的脖子，送她歸西。

　偏偏，就在這時，牆頭上傳來一個聲音，道:“我來得不是時候?”

　顧九霄乍一聽楚玥璃的聲音，都以為自己幻聽了。可是，即便是幻聽，他還是忍不住轉頭看去。

　但見，楚玥璃就坐在牆頭上，一腳踩在牆頭上，一腳垂下，一隻手肘搭在膝蓋上，垂眸看著二人。

　顧九霄忙松開提著芳棗下巴的手，慌亂地解釋道:“阿璃，我……我是……”

　芳棗看見楚玥璃，明顯也有些慌亂。感覺，就像一個被正宮逮到的惑主小宮女，忐忑不安，卻又心懷驕傲。

　楚玥璃抬起手，示意顧九霄不用多說。她輕輕一躍，從牆頭跳下，走到芳棗面前，打量了她一眼，道:“和我回楚府吧。”

　芳棗一驚，看向楚玥璃，脫口而出:“不要！”

　楚玥璃道:“你來帝京是為了尋我，而今我來為你安排余生，最是穩妥。你住在九霄這兒，本就不便。”

　芳棗看向顧九霄，希望他能挽留自己。

　然，顧九霄看出楚玥璃顧念情誼，不想殺了芳棗，雖覺得她過於仁慈，卻也為她的能力和善良而驕傲。有哪個女人，會有阿璃這種心胸?又有哪個女人，能像她一樣自信?

　所以，顧九霄對芳棗道:“和阿璃回楚府去吧，管住嘴巴，別多言多語，方能在深宅大院裡活得久一點。”

　芳棗一聽這話，就更害怕了，她竟想要往顧九霄的身後躲。

　楚玥璃將一切看在眼中，頓覺可笑。她搖頭一笑，對芳棗道:“菜花也在楚府，你若想和她為伴，就過來。若不想，我便走了，日後種種，你自己負責。”

　顧九霄立刻表明立場，道:“既然你已經尋到阿璃，我便不再留你。”

　芳棗一聽這話，就慌了。若顧九霄不留她，她不得餓死在帝京裡?就在這一個瞬間，她竟怨上了楚玥璃，覺得她不應該因為嫉妒，非要把她帶走。仙君是喜歡她的，若非楚玥璃出現，她的命運定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呢。說不準，她也會成為貴人。

　芳棗心不甘情不願地從顧九霄的身後走出，一步步走向楚玥璃，看樣子真是十分艱難啊。

　楚玥璃轉身，向外走去。

　顧九霄下意識地叫道:“阿璃！”聲音有些忐忑，唯恐楚玥璃真的誤會了。

　楚玥璃回頭，莞爾一笑，打趣道:“你成好人了。”

　這話，本有嘲諷之意，卻更是親近之人才會如此隨意。

　顧九霄頓覺心安，笑道:“我本就是好人，一個處處為阿璃考量的好人。不知這個好人，留你小酌兩杯，可願意?”

　楚玥璃對芳棗道:“你去馬車上等。”

　芳棗點了點低垂著的頭，一步三回頭地看向顧九霄，眼神之纏綿不舍，令人唏噓啊。

　楚玥璃對顧九霄道:“我明日要出發去渡茳，暫不和你對飲，且等我回來的。”

　顧九霄問:“不放心白雲間?”

　楚玥璃笑道:“是啊，他余毒未清，還得以毒攻毒，身邊帶了條毒蛇，我總得盯著點兒。”

　顧九霄知道白雲間出行帶走了古黛，聞聽此言，就是一笑，道:“打蛇打七寸，你下手可要穩妥些。”其實，他倒是滿心希望古黛能成功上位。咳……

　楚玥璃道:“紅宵就交給趙不語照顧了， 你也得幫我盯著點兒，別讓她受欺負。”

　顧九霄點了點頭，大包大攬地道:“放心吧。”心中發誓，定要早早兒尋到那兩個人。

　楚玥璃起身，道:“走了。”

　顧九霄忙站起身，道:“我送你。”

　楚玥璃笑道:“不用。”

　顧九霄道:“我剛才……”

　楚玥璃點了點頭，道:“我知。帝京美人眾多，你又豈會看中她?想來，問題出在我身上。”

　顧九霄鄭重其事地道:“你被人盯上了。”微微一頓，靠近楚玥璃，耳語道，“想來，跛子已經和你說過 ‘獵十三’的存在。”

　楚玥璃看著顧九霄的眼睛，笑道:“不用送行。”

　顧九霄道:“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