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公用食指和中指夾起帽子上垂下來的長長飄帶，從上出溜到下來，停在胸前，向後一拋，道:“路有條條，縣主愛走哪條便走哪條，雜家一個奴才，參合不得。”抬腿，繼續前行。

　楚玥璃走到陶公公的身邊，道:“陶公公的故事比我構思的話本都精彩。”

　陶公公挑眉道:“雜家這個話本，在縣主這兒不過是撲風捉影。縣主若想讓故事足夠震撼，還需多多用心。雜家等著縣主能給雜家講述出一個足夠驚人的話本。”

　楚玥璃玩笑道:“陶公公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陶公公道:“雜家何時怕過事兒?”伸出手，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左右不過一顆頭，不足惜。”

　楚玥璃發現，陶公公是真的不太在乎生死。且，看他那冷漠的眼神和隨意的調調兒，儼然沒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兒。這樣的人，最是可怕。連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人，還會在意什麽?這樣的人，要如何掌控他?威脅他?讓他乖乖聽話為自己所用?當然，後面那三個問號，楚玥璃是替皇上發出的靈魂三問。不過，很顯然，她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了。呵……

　楚玥璃道:“公公不在乎生死，可有什麽事公公在乎的?”

　陶公公道:“自然是有。”

　楚玥璃頓時好奇起來，問:“那是什麽?”

　陶公公神秘一下笑，道:“你猜。”

　楚玥璃道:“公公，有人說過你很調皮嗎?”

　調皮兩個字，似乎讓陶公公產生了一個聯想，眸光中滑過一絲絲的異樣，轉瞬間卻碎裂開來，消失不見。他語氣森然地道:“縣主可以試著說說，看看雜家高興與否。”

　楚玥璃直覺認為，那兩個字還是別提的好。她厚顏無恥地莞爾一笑，轉移話題，道:“天色不早了，我還是告辭回府吧。萬一留下來用膳，還要讓公公破費。”

　陶公公抬眸看向已經破了一個大窟窿的前廳，道:“你的人，把雜家這地兒都拆成了碎瓦破木，你就想這麽一走了之?”

　楚玥璃看向跑來的封疆，見他唇角破裂，雙眸卻神采奕奕，猜他應該並無大礙，這才掏出帕子，一邊給封疆擦拭唇角的血液，一邊低聲道:“公公的奴才把我的人打成這樣，公公是否也要給個說法?”斜眼瞥了陶公公一眼，“我們可是來做客的。”

　陶公公看著封疆，道:“多眼、多言、大力。”

　二人出現，抱拳，異口同聲地道:“奴才在。”

　多眼已經面目全非，一張臉青紫變形，一張嘴沒剩下幾顆還在堅守崗位的牙齒。他見陶公公的胸前和楚玥璃的頭上都戴著碗口大的紅花，就像新郎和新娘一般刺眼，一口氣癟在了胸口，頓覺氣血翻湧，一張嘴，竟然吐出了一口鮮血;至於多言，一瘸一拐，連胳膊都伸不直。一張臉如同血葫蘆般，傷得不太重，卻紅通通一片十分駭人;大力看起來好許多，並無異樣。

　陶公公道:“縣主來做客，是否也要給雜家一個說法?”

　楚玥璃看了大力一眼，道:“他武功不錯啊。”

　大力轉身，露出血淋淋的後背，竟都是被撓的！

　楚玥璃的嘴角抽了抽，看向封疆。

　封疆亮出手，做出向下一抓的樣子，給楚玥璃演示自己的手法是何等的威武有勁兒。

　陶公公道:“一滴血與三個重傷相比，縣主以為如何?”

　楚玥璃默默收回放在封疆身上的目光，看向陶公公，咂舌道:“公公的想法真是特別呢。我若是公公，定是恨不得踢死他們三個的。三個打一個，還敗得如此慘烈，公公養這些無用之人幹什麽?！”

　多眼、大力和雜言同時一驚，看向楚玥璃，眸光不善。

　楚玥璃繼續道:“若公公不要他們，我就帶走兩個看起來得用的人。”

　這話，證明三人中有兩個人，讓她看中了。著實還讓人覺得舒服了一點兒。

　陶公公問:“哪兩個?”

　楚玥璃問:“你們都自報一下姓名，說說都會什麽啊?”

　三人齊刷刷看向陶公公。

　陶公公道:“縣主問話，答。”

　大力開口道:“小人大力，力大無窮。”

　楚玥璃嗤笑道:“被撓成了面條。”

　雜言開口道:“小人雜言，善口技。”

　楚玥璃心中一凜，有了計較，口中卻道:“我那兒還真缺個說書人。”

　多眼也不看楚玥璃，只是低垂著頭，用沙啞難聽的聲音道:“小人……多眼，善收集人骨人皮。”

　楚玥璃嘲諷道:“你這是撿破爛的啊?”

　多眼抬頭，瞪楚玥璃。

　楚玥璃看著多眼道:“武功不行、手段不行、長得……更不行，這個我可不要。”

　多眼從未被如此嫌棄過，當即道:“我善易容之術！”

　楚玥璃暗道:原來是你。

　看向雜言，暗道:還有你。

　楚玥璃裝出好奇的樣子，問道:“易容之術?那是什麽?把自己打扮成你這樣?一張慘白的大臉，如同喝血般的破裂嘴唇，嘖嘖……這回連牙都沒了，和嚇人的小鬼有什麽區別?你這是易容術?確定不是毀容術啊?”

　陶公公從多眼的臉上轉開目光，肩膀顫抖，咯咯地笑了起來。聲音有些沙啞，怪異，顯然是壓著調調兒呢。

　多眼頓覺臉如火燒，胸口氣血翻滾，真是恨不得撕碎了楚玥璃，將其生吞活剝入腹！

　楚玥璃道:“你可悠著點兒，別用血噴人哦。如果實在忍不住，就去碰 ‘人花’，也算物盡其用，為公公做點兒事。”

　多眼活生生將一口鮮血咽進了肚子裡！不吐，說啥也不吐！

　楚玥璃看向陶公公， 道:“天色不早，告辭了。”

　這時，八指回來，將一個字條遞給了陶公公。

　楚玥璃斜眼看去，觸碰到陶公公的目光，又把眼睛收了回來。

　陶公公看完後，抖了抖手中的字條，問:“縣主可有興趣一看?”

　楚玥璃點頭。

　陶公公指向封疆:“雜家要他。”

　楚玥璃回道:“他不要你。”

　陶公公道:“用三個人和你換。”

　楚玥璃直言道:“公公手下這些人，各個奇形怪狀，我生怕半夜醒來，嚇得不敢再睡。還是，算了吧。”言罷，抬腿就走。

　陶公公卻一探頭，在楚玥璃的耳邊道:“六天前，王家人全部被困於房內燒死了。其中有一具女屍，理應是菜花。你府裡那個，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