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璃一步步走出無問居，唇角掛著笑意，整個人都泛起粉色的氣泡。雖然跛子性情古怪、喜怒無常，但偶爾投塊糖給她，還是滿甜的。

　出了無問居，楚玥璃才猛然回過神，攔住關門的驍乙，大聲喊道:“喂，你今晚是要睡在我的無問居裡嗎?”

　聲音一傳開，如同風吹綠草，泛起沙沙的輕響，一路傳進你的心裡去。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有氣場。

　就在楚玥璃以為白雲間不會回答時，她聽見一個“嗯”字傳來。那聲音不重，卻猶如耳邊呢喃，格外令人陶醉。

　楚玥璃的笑容逐漸變大，竟有種偷香得手的喜悅之情。

　驍乙冷著臉，道:“主子這幾天茶飯不思，明顯消瘦不少。你……你若有心，就多來看看主子，讓他高興高興。”

　楚玥璃看向驍乙，鄭重其事地道:“雲間現在身子不適，你也要多多用心服侍，千萬不可馬虎，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我萬萬不能獨活。”

　驍乙微怔，為楚玥璃的話而感動了。他覺得，有關封疆之事，一定是誤會。像主子那麽舉世無雙的男人，哪個女子不會仰慕癡戀呢?驍乙的神色緩和了三分，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楚姑娘放心，驍乙一定……”話尚未說完，就見封疆由遠處走來，那扭腰送跨的樣子，看得驍乙險些吐血！

　明明是個七尺男兒，為何惺惺作態?！簡直找打！

　驍乙的臉瞬間冷了下去，盯著封疆，對楚玥璃道:“楚姑娘得隴望蜀，仔細賠了夫人又折兵！”

　楚玥璃回頭看向封疆，對驍乙道:“你且放心，無論何時何地，雲間在我心中的地位都不可撼動。”看向驍乙，認真道，“畢竟，他懷有我的骨肉，我絕不會做一個負心人。”一點頭，扭身迎向封疆，走了。

　驍乙如遭雷劈，臉皮抽了半晌，明顯有混亂的跡象。他忙用手揉搓了一把臉，讓五官歸位，各盡其職。

　驍乙滿腦子官司，關上門，一轉身，竟看見白雲間就在身後。

　此時，白雲間的臉已經布滿了紅色小點，且整張臉都浮腫起來，看樣子就像胖了三圈那樣。原本精美絕倫的五官，已經被浮腫的肉擠得變型，明顯縮水了三圈。

　這張能令全天下所有女子癡迷豔羨的臉，就這麽生生毀在了楚玥璃的手上。

　驍乙快步走向白雲間，道:“主子，你花粉過敏，不能見風，否則一時半刻都好不了。”繞到白雲間的身後，伸出手，推上手把，就要送白雲間回屋。

　白雲間道:“無妨。夜色不錯，且看看。”

　驍乙唯有停下，喊道:“丙文，快打水過來，再把藥膏拿來！”

　丙文聽到吩咐，快速忙活起來。

　白雲間仰望月亮，道:“月複一月、年複一年，月亮好似恆古不變，卻又陰晴圓缺每日不同。”

　驍乙暗道:瞧瞧、瞧瞧，楚姑娘都把好好兒的主子逼成什麽樣了?！這都開始拽酸詞兒了！

　白雲間問:“驍乙，你如何看楚玥璃?”

　驍乙思忖片刻，回道:“原本主子說，她可能是綺國的細作，屬下看著不像。而今，屬下倒是覺得楚姑娘就是綺國細作……”微微一頓，“不過，卻又覺得她不是了。”

　白雲間收回望月的目光，道:“似是而非。”

　驍乙點頭，道:“沒錯。若綺國細作都像楚姑娘這般明顯，那也不用來我大宴打探機密了。宴國抓她們，定是一抓一個準兒的。”煩躁地皺了皺眉，“可若說不是，楚姑娘也實在……實在太像綺國女子了。屬下曾跟隨主子見過一位綺國使臣。那女子，一見到主子就言語輕薄，還說有意迎娶為正夫，實在是……不可理喻！”

　白雲間道:“綺國女子為尊，與大宴不同。綺國素來由女子執政，男子則是深居後院。這次和綺國兵戎相見，在體力上，大宴佔了優勢。然，綺國素來善於謀略，其弓弩小巧卻能連發數百隻。若是大規模作戰，綺國定不敵大宴。若是小規模作戰，綺國必然大獲全勝。”

　驍乙一臉喜色地道:“主子此話可是說，這次對戰，大宴定能大獲全勝?”

　白雲間淡淡一笑，道:“大格局看人，大歷史看事，實則……大歷史往往源於人。人的格局，決定了歷史的走向。今後，大宴如何，綺國如何，許不在一君如何，而在於一人如何。”

　驍乙絞盡腦汁也沒想明白白雲間的意思。

　丙文打來溫水，擰了帕子，遞給白雲間，道:“主子的意思，可是說，楚姑娘便是那改變兩國命運之人?”

　白雲間接過帕子，抬眸看向丙文，道:“誰給了她如此大的底氣和力量?”

　丙文啞然。

　白雲間輕輕擦了擦臉，擦拭掉那些令他過敏的花粉，幽幽道:“許是她，許是本王，總有一人要為了心中執念，顛了一國，乃至於兩國，才算得上青史留名。”

　驍乙問:“主子想青史留名?”

　白雲間道:“自古黃沙葬奇才，青史留虛名。本王……不稀罕。”一抬手，將帕子扔進了水盆裡。

　丙文好奇，問道:“那主子想要什麽?”

　問過這話，他就後悔了。哪個男人不想坐上皇位、手掌乾坤、指點江山?可主子不良於行，注定和皇位無緣。

　白雲間再次望向月亮，回道:“本王希望，天下大安。”

　天下大安?若國與國不再爭奪城池，多國統一成一國，才會天下大安吧。此安，需要多少廝殺多少鮮血多少生命鋪墊，便不可知了。然，無論怎樣，天下大安，卻是一個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理想，令人敬仰。

　驍乙頓時雄心萬丈， 卻在目光觸及白雲間的腿時，變成了心疼。他道:“主子，夜裡風大，仔細身子，咱回吧。”

　丙文對驍乙道:“主子何時那麽嬌貴過?吹吹風，多舒爽。”

　驍乙橫了丙文一眼，其意是:你懂啥?！

　丙文瞪驍乙一眼，其意是:就你懂?！

　驍乙回瞪丙文，其意是:我懂怎地?！

　丙文橫了驍乙一眼，其意是:你懂啥?！

　白雲間道:“你倆不必眉目傳情，有事大可直言。”

　驍乙和丙文立刻收回較勁兒的目光，齊刷刷地抱拳道:“屬下放肆。”

　白雲間道:“放肆?這兩個字，姑且問問楚玥璃，是否認得。”

　話題轉得太快，驍乙和丙文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