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問:“何人?”

　歸如回道:“是於婆婆和奴。”

　楚玥璃點頭，七弦打開門，迎進二人。

　於婆婆和歸如手中分別端著薄冰碎和糕點，輕手輕腳地放在了楚玥璃的桌子上。

　楚玥璃看了眼薄冰碎和糕點，就曉得於婆婆也曾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單是這手薄冰碎，就不是尋常人家會做的東西。再者，那些糕點也都精致不俗，聞著就格外有食欲。

　於婆婆屈膝一禮，道:“謝謝小姐收容之恩。奴身無長物，只有這點兒手藝尚能拿得出手，請小姐品嘗一二。”

　楚玥璃拿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咀嚼著咽下，道:“於婆婆手藝了得。這天太熱，我也沒有食欲，吃些糕點和薄冰，正好。”

　於婆婆道:“冰是總鏢頭幫著敲成薄片的，奴敲不動。奴只是調了些滋味，加了些蜂蜜和碎蜜餞。小姐喜歡就好。”

　楚玥璃含著甜甜的冰，笑道:“喜歡。”轉而問道，“婆婆身體可好些了?”

　於婆婆回道:“本也沒有大病，只不過生活勞累，身體大不如從前了。”

　楚玥璃對七弦道:“給婆婆請個大夫調養一二。”

　七弦應道:“諾。”

　於婆婆忙道:“不敢勞煩不敢勞煩。能有個地方住，修養一段時日，也就好了。”

　楚玥璃看得出，於婆婆是個要強的人，於是道:“婆婆隻管安心住下。我準備把隔壁買下來，住著也方便些。婆婆若是不嫌棄，就給我當個管家，照顧我日常生活瑣碎吧。”

　於婆婆滿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楚玥璃，道:“這如何使得?”

　楚玥璃笑道:“我用管家，用我自己看中的人，有何使不得?難道說，婆婆認為我眼光不行?”

　於婆婆微愣，轉而豁然一笑，道:“小姐的眼光自然是頂好的。”

　楚玥璃道:“那就請婆婆養好身體，幫我打理好院子。”

　於婆婆應下，眼瞧著腰杆直了起來，眼神中有了對生活的盼頭。

　歸如眼中含淚，道:“謝小姐。”

　楚玥璃掏出一張賣身契，放到桌子上，道:“這一次，你還真得好好兒謝謝我。”

　歸如用顫抖的手取過賣身契，看了看，閉上眼，眼淚瞬間流淌而下。她狠狠地撕了賣身契，將其攥在手心中，然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衝著楚玥璃磕了三個響頭，道:“謝小姐！”

　楚玥璃道:“起來吧。”

　歸如起身。

　楚玥璃問:“你以後有何打算?”

　歸如回道:“奴沒想好以後要做什麽。”微微一頓，眼神灼熱地看著楚玥璃，“卻想跟著小姐，見識一下這錦繡天下！”

　楚玥璃摸了摸下巴，道:“紅宵和多寶的賣身契，一直在我這兒。她們跟著我，我才放心。你已經不是誰的奴，我心不安呐。”

　歸如沒想到還有這茬，愣了愣，回道:“奴保證忠心不二。小姐，奴是真的不想再當奴了，真是怕死了那種隨時會被人活活兒打死的恐懼。 ”再次跪地，舉起手，信誓旦旦道，“奴可以用性命保證，此生絕對不背叛小姐，若違背此誓言，天打五雷轟！”看向楚玥璃，滿眼渴望。

　楚玥璃道:“記住你的誓言，否則天不打你，雷不劈你，我也會送你去輪回。”

　歸如喜極而泣，一頭磕到地上:“謝小姐。”

　楚玥璃道:“起來吧。給自己換個名字，開始新的人生。”

　歸如起身，想了想，道:“奴原本姓何，單名一個茹，草如茹。奴以後還叫何茹。”

　楚玥璃點頭，道:“好，何茹，你去隔壁把宅子給我買下來吧。”

　何茹微愣，道:“奴?這這……這麽大的事兒，交給奴?小姐不去看看嗎?”

　楚玥璃回道:“爬牆頭時看了一眼，覺得不錯。想來我們這邊每天吵吵嚷嚷的，他家的綢緞生意也不好做，莫不如賣給我。”

　何茹十分緊張，卻還是應下了。

　於婆婆看了眼何茹，對楚玥璃道:“小姐可知，與民間買賣不同，許多府中的賣身契，都要拿到官府交稅的，並非撕一張賣身契便可高枕無憂。”

　何茹這才想起來，確實如此。她忙看向楚玥璃，卻不曉得要如何說，才好。

　楚玥璃微微頷首，一邊翻看著帳本，一邊回道:“嗯，那就再燒幾張紙吧。”

　說得如此輕松，儼然令人無法相信。不過，於婆婆慣會看人，何茹又十分信任楚玥璃，於是屈膝一禮，道:“謝小姐。”然後拉著於婆婆，喜滋滋地走了。

　楚玥璃將糕點推給七弦，道:“你嘗嘗，不錯。”

　七弦道:“奴瞧著，於婆婆不是普通人家的婆子。”

　楚玥璃心中有數，口中卻問道:“何以見得?”

　七弦回道:“尋常婆子怎麽可能會做這些精巧的東西。再者，她那般了解府中賣身契需到官府交稅、備案，就足以證明她非比尋常。”

　楚玥璃道:“七弦，你看人如此厲害，可曾看明白自己?”

　七弦垂眸，道:“最苦惱便是如此。看什麽都懂些，卻偏偏不懂自己是誰。”

　楚玥璃站起身，道:“平時外出，記得戴上幕籬。”既然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是誰，那就更不應該給機會，讓敵人曉得他還活著。

　七弦應道:“諾。”

　楚玥璃偷偷摸摸地去看封疆，實在不曉得他最近是怎麽了，為何總是對她避而不見。剛來到他獨居到一個小院旁，就看見他打著赤膊，正在練拳。

　汗水順著他麥色的肌膚流淌而下，蜿蜒成一道道性感的河流，最後皆匯入到精窄的腰身處，引人浮想聯翩。

　封疆的頭髮長長不少， 垂在耳朵，擋著半隻眼睛，性感得一塌糊塗。

　他每揮動五六拳後，就會張嘴蹦出一個聲音:“約……”

　楚玥璃終於明白，原來，封疆在背著她練說話。

　楚玥璃心中一暖，道:“封疆。”

　封疆立刻閉嘴，轉頭看向楚玥璃。許是天太熱，楚玥璃竟從封疆的雙頰上看到了兩朵紅雲。

　楚玥璃道:“你教我說說話唄。我也想學學你的語言。”

　封疆的眼睛一亮，湊到楚玥璃面前，興奮地道:“嗷嗚……”

　楚玥璃揚起脖子，學道:“嗷嗚……”

　封疆笑露一口白牙，讚道:“汪！”

　楚玥璃回道:“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