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

　自然是趙憨憨。不，錯了，是趙不語。

　趙不語特別想改個名字，當然不是趙憨憨，而是趙有言。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最終剩下的都是不語，甚至可以說是無語。

　昨天，大鵬展翅於九霄的顧九爺，成功將自己累得昏死過去，據太醫說，這是油盡燈枯之兆。長公主震怒，要活活兒打死四名轎夫，以及……他。

　幸而，顧九霄突然醒來，如同受到驚嚇般大吼一聲:“爺不怕你！”

　如此有力，一點兒也不像瀕死之人。

　大夫重新診斷，大呼奇跡。

　顧九霄環視一周，點名要趙不語伺候。

　不得不說，顧九霄醒來得太及時了，轎夫們被打了一頓，卻保住了性命。至於趙不語，隻挨了三板子，就被叫停了。

　顧九霄穩定後，長公主也去休息了。這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體弱多病，她真要愁白了頭髮。

　顧九霄伸出顫巍巍的手，拉住趙不語的手，氣若遊絲、情真意切、楚楚可憐地道:“憨憨，爺做夢了，夢裡，那女子狠狠打爺。你就守在這兒，千萬別走。”

　顧九霄第一次流露出脆弱的表情，令人十分不忍拒絕。盡管他喊他憨憨，他還是決定聽而不聞，陪他到底。

　一夜過去，顧九霄又生龍活虎起來，雖然全身痛得起不了床，卻已經可以頤指氣使地命令趙不語去楚府查看一番，道:“憨憨，你現在就給爺去看看，那楚玥璃到底是不是和爺較量武功之人?若看不見她，就給爺打探清楚，她昨天是否出府?若出府，幾時出的，幾時回的?務必要一清二楚，不可有一絲一毫的馬虎！哎哎哎……你回來，你不能說是爺讓你去的，你就說是顧侯讓你給去送禮，務必交到三小姐的手上。”

　趙不語問:“送啥?屬下一窮二白。”

　顧九霄瞪眼道:“送啥?若是讓爺知道是她揍爺，爺打不死她！你包一包土送去！”

　趙不語問:“若不是三小姐呢?”

　顧九霄道:“你就說那土是顧府的。”一撇嘴，滿眼鄙夷道，“貪財的女人，聞到顧府的土，都能嗅出富貴味兒。”

　趙不語點頭，要走。

　顧九霄又道:“等會兒！扶爺起來，爺有尿。等爺尿好，你把尿澆土上，送去給她。”

　趙不語黑著臉，問:“這怎麽說?”

　顧九霄道:“說什麽?！你看她怎麽說！”

　趙不語覺得，顧九霄有種特別的氣質。那就是…… 特別氣人。

　不過，人家是主子，怎麽吩咐，他就怎麽做唄。

　這不，趙不語就硬著頭皮冷著臉，提溜著一個小巧的食盒，裝著加料的土，出現在了楚府，直言道:“顧侯要送楚家三小姐一份禮物。”

　多寶通知完楚玥璃侯府來人後，楚玥璃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原委。

　緊接著，小廝來通知，讓楚玥璃去前廳見客。

　楚玥璃當機立斷，問多寶:“來人可曾見過你?”

　多寶回道:“見過。來的那個人，就是和顧管家一起來的那位大人。長得高高大大的，四方臉，也不愛笑。”

　楚玥璃眸光閃動，笑道:“見過也沒關系，匆匆一瞥罷了。”她對紅宵道，“你去回復小廝，就說我身體不適，無法出去見人，卻可以請人過來。”

　紅宵一點頭，去傳楚玥璃交代的事兒。

　楚玥璃對多寶耳語片刻，多寶愣了愣，卻還是一點頭，毫無猶豫地將活兒應承下來。待紅宵回來，楚玥璃又交代給她一個夥計。

　對於楚玥璃每次策劃的活動，紅宵已經從膽怯變成了躍躍欲試，於是亮著眼睛挽起袖子，就開始給多寶梳頭、打扮。

　楚玥璃指揮道:“眼線畫長點兒，眼睛周圍用些青色，臉撲白些，嘴唇也別放過，要白一點兒才好。裙子不用換，隻把衣服披上即……”

　當趙不語在小廝的引領下，提著“禮盒”進入院子時，一眼看見紅宵就坐在屋門口繡花。她眉眼低垂，脖子白淨，胸前……咳……趙不語立刻挪開目光。他是君子，他不當亂看，轉開目光，發現窗口端坐著一名女子，臉色蒼白，兩眼發青，雖然佩戴著貴重的頭面，但卻是一副大病的模樣。那女子看見他，立刻關上窗。

　紅宵抬頭看向趙不語，立刻站起身，道:“大人。”

　趙不語抱拳道:“姑娘。”

　紅宵剛要按照楚玥璃的吩咐說話，卻見楚憐影竟帶著水靈來了。

　楚憐影得到了風聲，曉得顧侯來送禮物給楚玥璃，唯恐顧侯忘了她，立刻帶人趕來。

　楚憐影尚未進入紫藤閣，便開口道:“聽聞三妹妹病了，我特意來看看。”看見趙不語，屈膝一禮，“給大人請安。”

　趙不語避開這一禮，給楚憐影施禮。

　紅宵有些緊張，卻因經歷得多了，很快鎮定下來，憂心忡忡地道:“大人和二小姐都是來探望小姐的，奈何小姐感染了風寒，不能見客。”

　楚憐影緊張地問:“可有大礙?是否請過大夫?昨天還不曾聽說她病了，今日竟如此嚴重。”

　紅宵懟道:“二小姐不也是說病就病嗎?難道還不曉得這病，不由人呐。”

　楚憐影仿佛聽不明白紅宵話中的諷刺之意，柔和地道:“我還是進去看看吧。”

　紅宵將人攔下，道:“小姐怕將病氣過給大家，不許人進屋呢。”

　楚憐影低聲道:“三妹妹和我， 乃是親姐妹，又怎麽能將她置之不理?！”

　紅宵攔著不放，道:“二小姐，小姐剛剛睡下。”

　楚憐影唯有輕輕一歎，道:“她終是不願見我。”那叫一個落寞啊。

　紅宵忍住懟她的衝動，看向趙不語，道:“大人，可有何吩咐?”

　趙不語這才開口回道:“代顧侯探望一二。”目光落在自己手中提溜著的禮盒上，臉色沉了三分，略顯不自然地道，“這個……禮物。”

　紅宵道:“奴代小姐謝謝顧侯。”伸手去接禮盒。

　趙不語將禮盒收回，道:“侯爺吩咐，必須當面交給三小姐。”

　楚憐影的目光落在禮盒上，好似生了根。

　這時，屋裡傳來楚玥璃的聲音，有些憨，也有些沙啞，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