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琪“震駭不已”道:“王爺何出此言?
國主仰慕天朝,恨不能入長安親隨侍奉大皇帝陛下,斷無可能做出此等悖逆天朝之舉!
王爺所言三事,外臣僅有印象者,唯貞觀十四年粟末部進獻十八美人。
此事誠如王爺所言,粟末部族長勿吉渾台遴選闔族豔麗女子,進獻於莫離支蓋蘇文,莫離支盡數笑納並未呈報國主。
其余二事,國主及外臣一無所知,若非今日王爺相告,外臣實不知我高句麗竟然出了碩鼠欲掏空國庫!”
李泰插話道:“如此說來高句麗傾力資助粟末部一事,乃是貴國莫離支泉蓋蘇文,背著高句麗國主私自做下不成?”
高玉琪正色道:“回魏王殿下,此事是否發生外臣全然不知,望殿下明察秋毫,還高句麗和國主清白!”
泉文生憤然道:“一派胡言!
江夏王,魏王!
高句麗國事一應大權操於國主之手,內外邦交事宜莫離支無從過問,如何憑白便潑汙莫離支清白?”
李道宗道:“如此說來,兩位對此皆不知情?”
“不錯!”
“正是!”
二人異口同聲矢口否認,李道宗歎道:“如此潑天大事,靺鞨、高句麗兩方三使盡皆不知,倒是顯得本王昏聵不明冤枉了你們。
既是如此,本王就請兩人與爾等相見,你們當面對質辯個分曉吧。”
“啪啪”
李道宗拍了拍手掌,須臾後殿外緩緩走進兩人,進殿之後,兩人齊齊跪倒叩首道:“臣乙支輝象(卓陀術虎)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兩人身著唐服,行唐禮大禮參拜,一口漢話卻是生硬艱澀怪異無比。
泉文生、勿吉長興見此二人亡魂大冒。
這兩位都是熟人,乙支輝象乃是莫離支幕府重臣,被蓋蘇文任命為泉文生協理。
卓陀術虎是粟末族長勿吉渾台的侄子,此次出使大唐是為使節成員。
這兩人怎會穿上唐人官服,對大唐皇帝以臣子自居?
李世民“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兩位陌生的官員,皺眉道:“這是哪兩位愛卿?
長安能著五品緋袍者,朕大抵相識,不過這二位朕為何毫無印象?”
長孫無忌這個吏部尚書立即趨前奏道:“秉奏陛下,這兩位乃是新晉清貴。
這位是禮部主客司員外郎、朝散大夫乙支輝象。”
乙支輝象趨身再拜。
“這位是太常丞、朝散大夫卓陀術虎。”
卓陀術虎再度叩首。
“既是新晉清貴,為何朕未見到吏部行文?”李世民表情不悅,責備地看著長孫無忌。
李道宗再度挺身而出,為長孫無忌“仗義執言”道:“陛下息怒,乙支輝象、卓陀術虎二人昨晚緊急求見,稱有天大事項奏報大唐。
他們二位皆是外臣,所言之事必定涉及邦交臣不敢懈怠,隻得連夜接見。
聽聞他們所奏之事以後,臣深感事項重大不敢片刻遷延,本欲立即呈報陛下,但時辰已晚皇城已然閉門。
無奈之余,臣隻得連夜相邀吏部尚書長孫無忌。
將二人所呈之事相商後,長孫無忌亦覺茲事體大,應該授予二人五品實職並朝散大夫褒獎義士。”
長孫無忌點頭道:“此事臣本待今日一早入宮奏明陛下,怎奈辰時陛下急召文武百官,這事兒也就耽擱了。
臣隻得令吏部僚屬將五品袍服賜予二人,
待陛下聖垂此事後再行補發文書批令,其間臣有專擅之罪請陛下懲治!” 李世民冷笑道:“你當然有罪!
未經朕禦筆朱批,你竟敢擅自封屬外臣,你好大的膽子!
是朕老邁不能提筆,還是此二人身負天大密辛,當真立下不世奇功不成?”
長孫無忌躬身道:“是否當得不世奇功,陛下垂詢便知!”
泉文生強化半天的心理建設徹底破功,立即指著乙支輝象大罵道:“好你個背主叛國的狗賊乙支輝象!
昨日猶是高句麗外使,今日已是大唐座上賓。
陛下,此人身為高句麗使節卻叛國入唐,大唐若是收容此人,恐將引得外邦人人自危,此事萬萬不可啊!”
乙支輝象大怒道:“泉文生,你這條狺狺狂吠媚上邀寵的野狗,有何資格潑汙於我?
我乙支家為高句麗流血建功之時,你泉氏一家還在忙著爭權奪利排除異己!
我本為新城之主,泉蓋蘇文就任莫離支以後,迫不及待遷我為莫離支幕府參讚,明升暗降削我城主之兵柄。
這還不算,你泉氏家族喪心病狂,對我乙支家在遼東的勢力全面清算連根拔起,凡掌兵權者莫不尋釁黜落,甚至人頭落地。
今日你泉氏能夠在遼東一手遮天,腳下踏著的卻是我乙支家累累屍骨和血淚冤屈!
聖人雲‘以直報怨’,你們泉氏家能夠迫害忠良,我乙支家如何不能擇明主而伺?”
泉氏家族、乙支家族均是高句麗豪門,其地位便如同大唐五姓七望。
嚴格說來,乙支家族是老牌豪門,其家族在高句麗的底蘊和影響力,蓋過泉氏一頭。
在前隋征討高句麗時期,乙支家族一代豪雄乙支文德,親身犯險詐降大隋,摸清了隋軍的底細,隨後指揮大軍反殺隋軍,為高句麗大破隋軍立下不世奇功。
乙支文德堪稱隋軍勁敵,此人將乙支家族在高句麗的威望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這就引起泉氏家族深深的嫉恨。
蓋蘇文之父泉太祚在任職大對盧(相當於大唐宰相)後,便著手削弱乙支家族,乙支文德逐漸從炙手可熱變得凋零殘破。
乙支家族在蓋蘇文繼任大對盧後迎來了真正的災難,在淵太祚打壓乙支家的基礎上,蓋蘇文進一步清洗乙支家。
乙支輝象作為家族最後一個掌握兵權的成員,理所應當得遭到泉氏重點照顧。
先將其擢入幕府削去兵權,後將其發落使節團出使大唐。
如果不出意外,高句麗使節團在大唐捅出了天大的簍子,回國後黑鍋一定是乙支輝象乃至整個家族一起背。
泉氏就能以此為由,發動最後一步徹底抹除乙支家的行動。
昆侖居事件是李泰和承乾必然火並的偶然事件,泉文生卻敏銳地抓住了機會果斷出手。
在他看來,此舉即便不能將禍水引向高玉琪和國主,卻能將屎盆子扣在乙支輝象頭上。
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泉氏家族成員玩得都很溜。
乙支輝象和泉文生狗咬狗一嘴毛,扯出了高句麗陳年舊案外加權鬥內幕,眾人八卦聽得過癮,泉文生卻是怒不可遏。
“一派胡言!
大對盧念你鎮守新城苦寒之地多年勞苦功高,特地將你拔入大對盧幕府參讚,以一城之主入駐中樞,其後更是委你為使節出使大唐上國。
大對盧對你何等之信重恩榮,你不思相報反而貪慕天朝榮華悍然背主,你有何顏面面對你乙支家族列祖列祖?”
不待乙支輝象反駁,泉文生叩首高呼道:“大皇帝陛下,乙支輝象此賊乃高句麗家賊,外臣懇請陛下將其遣回高句麗明正典刑,以震懾心懷不軌之二臣,樹立大唐奉行忠義仁德的上國之風!”
乙支輝象憤然道:“泉文生!
事到如今你猶自賊喊捉賊倒打一耙,當真以為上國君臣屍位素餐不知任事不成?”
李泰大喝道:“夠了!
這是大唐的朝堂,不是菜市也不是你們高句麗老窩,父皇和大家沒有功夫聽你們吵架。
乙支輝象,泉文生雖跋扈不端,不過他的話卻不無道理。
若無充分的理由,大唐收留你便是公然鼓勵背主之臣,如此天朝威儀則蕩然無存。”
乙支輝象拜首道:“魏王殿下明鑒,臣之所以棄明投暗歸化大唐,乃是因為泉氏家族暗行不軌勾連靺鞨,做下背盟挑釁大唐之事!”
“口說無品,大唐與高句麗密切無間,豈是你一個小小外使能夠挑撥?”李泰鐵青著臉義正辭嚴地呵斥乙支輝象。
乙支輝象面色肅穆地從袖口掏出一本冊子,內侍快步接過呈與李世民。
“陛下,魏王殿下,臣長年鎮守新城,此地為高句麗、靺鞨、室韋、契丹四方相交之地,泉氏援助靺鞨一應軍資器械,均在新城左近交易。
雖然泉氏一應事宜都瞞著臣,可臣經營新城些許年頭,耳目還算清明,他們的動作並沒有逃得過臣之耳目。
這本帳冊,便是臣嘔心瀝血多年收集整理所得,詳細記載了泉氏歷次援助靺鞨事宜,凡軍資、器械、糧草交易的時限、地點、數目、經手之人一應俱全!”
“啪”
“砰”
他話音未落,李世民已經一把將帳冊扔在泉文生面上,狠命一拍禦案暴怒歷喝道:“豈有此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高句麗、靺鞨!
好一對狼狽為奸沆瀣一氣的賊子,你們這是要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圖謀來日亂我中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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