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層層溫熱的包裹下，喬治舒服得幾乎要發出呻吟，但女孩的右手突然抽了回去。

　　她轉身，張開雙臂。

　　臉上帶著猖狂的笑——

　　“看，看看這裡，看看我們曾經歷了什麽！”

　　喬治不確定自己所站立的是一片死去多時的焦土還是……數不勝數化作齏粉而後又在黑暗與時間侵蝕下化作死寂的……枯骨。

　　他於是向前走。

　　“哢嚓——”

　　腳下有腐朽的骨骼碎裂。

　　這裡的重力很特殊，他似乎分不清究竟哪裡是天哪裡是地，但所有的物體又都的確有著一個明確的方向觀。

　　周圍的一切像是地獄。

　　卻又有死寂地叫人害怕

　　“這裡是我的精神世界?”

　　喬治重複了一遍，他若有所思，

　　“你把我帶入了用我的精神構築而成的場景，還用這地獄般的場景來告訴我你曾經經歷了什麽?”

　　“那麽，安迪呢?安迪又曾經經歷了什麽?”

　　“你叫她安迪?”

　　仇恨展顏低笑，她放下手臂，指尖飛舞如蝴蝶，舞動的時候，就有或黑色或紫色的微弱光芒在拖曳著焰尾閃爍著。

　　她似乎對這個名字嗤之以鼻，

　　“她是我姐姐。”

　　“你姐姐。”

　　喬治眸子睜大。

　　他本來猜測仇恨應該是安迪的某個族人，要麽就是某個出自本源的親人。

　　但沒想到，安迪居然是仇恨的姐姐?

　　他已經來到了仇恨的身邊，伸手輕輕觸碰這高挑修長的身形，撩開她的金色發絲。

　　喬治說:

　　“我該叫你什麽?H?仇恨?又或者別的什麽?”

　　“我喜歡北極罌粟，但姐姐說那是屬於她的，”

　　仇恨掙脫喬治的手掌，

　　“於是我愛上了另一種小小的花朵……弟切，所以，你可以叫我弟切。”

　　弟切?

　　那是什麽?

　　聽都沒聽過。

　　喬治以前可不是植物學家。

　　他在弟切身邊的黑色焦土上坐下，屁股下面墊著幾個沒見過的黑色頭骨，像是那異形和恐龍揉雜在一起形成的恐怖爬行生物。

　　“這裡是你們曾經待過的地方?這是哪兒?”

　　“宇宙之前，一片黑暗，我們自母神的靈魂中被分娩出來，我們為她完成她未完成的夙願，我們鎮守那黑暗，我們守護還未出現的光明。”

　　弟切輕輕揮過自己的右手。

　　一副壯麗的畫面呈現在喬治面前——那是一片混沌的真空，沒有恆星也沒有世界，只有一片徹徹底底的混沌，光不知從何而來，蕩漾在這死寂的世界。

　　一點火光在這畫面中炸開。

　　這火光與整個混沌想你，渺小得像是星星之火，但卻實實在在地引起了喬治的注意——

　　在這樣死寂的混沌中，這莫名的一點火光實在是很難隱藏自己的身形。

　　喬治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定睛看看去。

　　那是……

　　那裡在爆發戰鬥。

　　在喬治眼中細小無比的生靈，它們四肢僵硬地飄浮在這混沌中，發出無意識的咆哮與嘶吼。

　　數量太多了。

　　簡直數不勝數。

　　布滿整片混沌。

　　而在那爆發火光的一點。

　　密密麻麻如同浪潮般的僵硬生靈在向中間匯聚，它們伸出爪牙露出猙獰的內口器，身上散發著死死黑氣。

　　像是黑燈僵屍——

　　也許就是黑燈僵屍。

　　弟切說這一切發生在宇宙之前，那時候正是黑死帝的世界，黑暗屬於黑死帝。

　　現在，喬治看到了。

　　四個女孩……?

　　被這密密麻麻的黑燈僵屍所包圍圍剿的，居然是四個擁擠在一起的女孩，安迪和弟切赫然便在其中。

　　每個女孩都有著金色的發絲和素白的肌膚，或高挑或修長或美豔動人。

　　她們在這混沌中揮舞手中用不知名生物骨骼做成的武器，殺死一隻又一隻恐怖的黑燈僵屍。

　　無天無地。

　　世界一片混沌

　　大灘大灘的猩黑血液如石油一樣自黑燈僵屍的傷口中迸射出來，被女孩們輕而易舉地撕成碎片。

　　碎屍與骨骼。

　　猩血與魂魄。

　　每一個女孩都是神明。

　　她們與它們戰鬥。

　　這戰鬥簡直持續了無數年。

　　那些屍體堆積在一起，被互相之間的引力吸引然後如星辰一般轉動。

　　那就是喬治現在腳下踩踏著的大地。

　　這篇焦黑的土地。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

　　混沌中突然出現一大抹光明這光如門楣，對面便是現世，便是四個女孩守護的世界。

　　七頭無法看見真實面貌的獸類在那門楣的對岸看著她們，然後或伸出爪牙，或伸出手臂，或伸出觸手，或伸出羽翼，來接引她們。

　　“轟！”

　　混沌炸裂。

　　不是混沌炸裂。

　　是弟切，她停止了這一切。

　　寂靜。

　　喬治和弟切都沒有說話。

　　他們注視著對方的眸子，喬治的藍色眼珠裡倒映著弟切冰冷如冰雪的面孔。

　　半晌，他說:

　　“那七個生物，是燈獸……?”

　　“是。”

　　弟切微微頷首。

　　她閉上眸子，有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

　　她好像在哭。

　　巨大的悲傷在空氣中彌漫，幾乎感染了周圍的一切，連那些死去不知道多少個紀元的骨骼都在悸動。

　　“母神曾來到那黑暗的荒古，並受到了必然死亡的襲擊，她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這些生靈，然後又分娩出我們，讓我們與黑暗中的東西戰鬥。”

　　弟切如是說。

　　她的裙擺在微微搖曳。

　　飄飄然，就像一朵風中的素白罌粟。

　　“可是你的目的是什麽?我與你們從未曾相識，我的故鄉不在這裡。”

　　“不，我們曾相識。”

　　弟切卻堅定地回答。

　　她的聲音的確夠堅定。

　　好像已經認定了這一事實。

　　她說，

　　“你曾把我們從黑暗中拉出，然後又把我們帶入更加恐怖的黑暗。我們曾於地獄升起，見證人間，卻又墮入更加恐怖殘忍的邪惡與混亂。”

　　“我從不認識你們。 ”

　　喬治眉頭微皺。

　　安迪也好，弟切也罷。

　　的確，他對她們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但他不會因為這種感覺就影響自己的判斷——這世上，除了上帝，沒人能篡改他的記憶。

　　他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永遠不會出現在自己的記憶中;而他曾經歷過的，也永遠不會從記憶裡消失。

　　“那麽，你想做什麽……?”

　　“向你復仇，喬治.奧斯特曼，你將必須接受我的挑戰，否則我要讓你自賭約中除名，你將失敗，這世界將消散。”

　　弟切面帶微笑。

　　隻一言一語，就宣判了這個世界的兩種結局。

　　“我不接受你的挑戰。”

　　喬治不覺得自己的拳頭能對神起作用。

　　他不想害死這個世界的所有人。

　　“你不得不接受挑戰，喬治。”

　　弟切卻笑了，她笑得那麽瘋狂，她說，

　　“你將為我的母神而戰。”

　　“你的母神……?那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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