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小茗同學都喝完了，兩人還在聊。

　　時間仿佛已經不存在了。

　　湯小桐終於支撐不下去，也追隨著龔凡宇夢會周公去了。

　　邵琪琪還在堅持著，不過已經露出疲態，有些力不從心。

　　只有林淼和小丁，依然是興致勃勃。

　　聊。

　　“短視頻你有帳號嗎?”林淼問，“是抖音還是快手?”

　　“抖音。”小丁回答。

　　“你每天花在上頭的時間有多少?”

　　“不一定，但每天都有刷，也不會太長，因為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而且我還要照顧我的貓咪，看書，聽音樂，以及上網看訊息。”

　　林淼這才注意到，原來這個家裡還有一隻英短，正在樓梯上趴著睡覺。

　　“呀！”邵琪琪興奮起來，“好可愛，能過去抱抱它嗎?”

　　“可以的。”

　　“它叫什麽名字?”

　　“阿斌。”

　　“啥?阿斌?”邵琪琪捂嘴偷笑。

　　“故意的嗎?”林淼問小丁。

　　“是的，你不知道，阿斌養一隻狗，叫小丁。”小丁無奈地說，一臉無辜。

　　“哈哈哈……”

　　“來，阿斌，姐姐抱抱。”邵琪琪走過去，撈起小貓，擼了起來。

　　在宅男看來，女孩子坐在樓梯上擼貓的場景簡直就是耶穌顯聖。

　　歲月靜好的極致不過如此。

　　小丁掏出手機，拍了一張。

　　“要不要發給前女友?”邵琪琪開玩笑地說，“如果要的話，我可以摘下口罩。”

　　“哈哈，不用了。”小丁說，“我距離上次分手已經過去三年了，這三年我挺好的，已經沒有前女友這個心結了。”

　　宅男的極簡主義生活。

　　林淼在心裡下著判斷。

　　如今逐漸流行的低欲。

　　一貓，一筆，一人。

　　流動的生活，創意無限。

　　也正因此，他的能量是如此聚焦，也使得他年紀輕輕，成果斐然。

　　斷舍離不是扔掉不要這麽簡單，而是放下。

　　除了心裡的那股能量，其他什麽都可以放下。

　　這樣的人生，是林淼欽佩的，作為80後，他年輕過，但不曾這麽活過。

　　他的二十多歲，是典型80後的。

　　可以熱烈，雄心壯志要看盡天下美景，喝遍天下美酒。

　　也可以苟活，為了房子、車子，不停地加班。

　　所以酒吧的生意越來越難做，不是因為經濟大環境的變化，而是因為80後都老了。

　　林淼的那個年輕時代，加班過後去酒吧，跟朋友小酌一下，是最雅皮的事。

　　90後不喜歡這個，他們更願意在家擼貓。

　　佛系。

　　80後就顯得欲望多了一些。

　　最慘的是70後，仿佛沒有活過，鴉雀無聲地就換季了。

　　2020，風雲際會三十年。

　　真的是一個特殊的歷史節點，令人唏噓。

　　年輕真好。

　　林淼咂咂嘴，又道:“我可以加你一下抖音號嗎?”

　　“哦，可以的。”小丁說，“不過，我幾乎沒有發過自己的作品，我只是用它來看別人的生活。”

　　林淼加過之後，點開。

　　果然，只有2個作品發布。

　　一個是雨天，雨點。屋簷、葉尖、水花……

　　配著不知名的音樂，這是一個女聲低吟的歌曲，類似於喃喃自語。

　　林淼瞬間就愛了。

　　“ASMR。”林淼脫口而出。

　　小丁驚呆了，看著林淼，半天才道:“你有研究?”

　　ASMR，是英文縮寫，意思是自發性知覺經絡反應，俗稱顱內高潮。

　　屬於另類的受眾心理學，已經逐漸被藝術領域重視起來。

　　“哦，不，談不上研究。”林淼說，“我以前在廣告公司乾過文案、策劃，必須熟知這些東西，否則在提案的時候，是無法打動客戶的，這是我們的基本功，就是讓客戶感到你高級。”

　　“原來如此。”小丁低頭沉吟，“真正的高級，是不露痕跡的，是一種內斂的力量，而不是張揚，恨不能把逼格寫滿整個身體，這是你讓我感知到的，我說怎麽從你的眼神裡能夠感知到一種犀利的洞察感，原來如此，還是跟職業有關。”

　　“也不是，我算是異類吧。”林淼自嘲，“所以，後來我離職了，乾過一段時間的奶茶店，賠了，然後才是現在的短視頻。”

　　邵琪琪雖然坐在樓梯上，但是依然可以聽到他們的談話。

　　她側耳傾聽，手上的動作緩慢而輕柔。

　　“那你是高手。”小丁說，“我是剛有興趣，試著弄了這個視頻，找找感覺，因為這個感覺對我很有啟發，我在設計的時候需要這樣的靈感。”

　　“嗯，很多時候就是這樣，這是一個先有方法還是先有內力，孰好孰壞的問題。”林淼說，“我認為，人應該是先有感知，有了自己的需求和認知之後，再去探究本質，去找方法論。這樣來的東西比較屬於自己。”

　　“這是一個教育的問題，也是一個成長的問題。”小丁表示讚同。

　　難怪兩人聊得這麽投緣，他們原來平時都帶著自己的思考，審視著這個世界。

　　邵琪琪心裡道，是不是搞藝術的都這樣?

　　英短被摸的舒服，忍不住“喵”了一聲，醒了。

　　空氣頓時生動起來。

　　邵琪琪放下貓，只見它邁著步子，逡巡起來。

　　似乎都能想象到它的腳墊踏在地板上發出來的嗒嗒聲。

　　林淼決定把小丁帶給他的這種感覺揉入到第一集中，作為開篇的調性。

　　他太適合不過了。

　　“這首歌叫什麽名字?”林淼問。

　　“李心潔，走進雨中。”小丁回答。

　　“特別適合你的氣質。”林淼說，“我準備用它來當你的第一集的BGM。”

　　“哦，那真是棒極了。”小丁說，“我特別佩服你的洞察力，你不在廣告公司做下去，簡直……是公司的一大損失。”

　　“談不上的，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遍地都是。”林淼笑道，“以致於所有人都相信，地球離了誰都照轉這句話，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但是我呢，探究的是唯一的可能性，有些東西，是注定非你莫屬的，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嗯，我懂你的意思。”小丁想了想說，“你應該從事藝術，你適合。”

　　“哈哈，我不會畫，不懂作曲，也不懂雕塑，所以，只能乾門檻最低的文字工作。”林淼自嘲。

　　“所有的影像，它的來源一定是文字啊，或者叫文學。”小丁安慰林淼。

　　瞬間被治愈，林淼心裡暖暖的。

　　小丁抖音帳號的第二個作品，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不過是一個趕熱點的同款。

　　林淼回到正題，他道:“我覺得你的這季故事，我已經能夠駕馭住了，我找到了那個氣質，故事特有的氣質。”

　　“我猜到了。”小丁放松地說，將身體靠進沙發。

　　“我想把你刻畫的越精確，就越能打動人心，從而實現咱們的目標。”林淼說。

　　“幫我把這個創意推廣出去嗎?”小丁接話。

　　“嗯。”林淼說，“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小丁重新坐直了身子，瞪起眼睛，表示關切。

　　“就是你的這季故事一共有四集，我們會在第3集的時候來發動朋友圈，包括你的，和我們櫻花社的，一切來為你的創意來直播帶貨。”

　　“直播帶貨?”小丁詫異，“是夠大膽的。”

　　“對啊，我們都聽說過直播帶貨，也都見過，但是沒有見過直播帶創意的吧?”林淼道。

　　“嗯，這是帶頭吃螃蟹啊。”小丁琢磨半天，道:“你確定有把握嗎?”

　　“有，三成。”

　　“想法很好，但會受很多因素掣肘啊！”小丁說，“比如，咱們不一定能夠把這個直播搞得讓人接受。”

　　“是的，不是所有的好創意都會帶來人氣。”林淼讚同，“就跟梵高的畫是在他死後才大賣一樣，我們有這個風險，這是客觀存在。”

　　“是的，我們不能強求受眾的想法跟我們一致，在一個頻道上面。”小丁說，“但，你和我都有一個優勢。 ”

　　“……”

　　連睡覺的兩位這個時候都打了個激靈，醒了。

　　“咱們都是職業的，都習慣了給甲方服務。”小丁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說得太對了！”林淼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之前就說過，乾咱們這行，首先必須具備的就是一個甲方存在的意識。”

　　“沒錯，觀眾就是我們的甲方爸爸，我們就是讓他們喜歡為目標的。”邵琪琪加入進來，坐回沙發。

　　“為人民服務嘛！”龔凡宇摸摸肚皮，這個道理他懂，但是講不出新的內容，只能引用經典。

　　“我們就是賣藝的小青年……”湯小桐忍不住激動，跳了起來，雙手做出彈吉他狀，哼唱這首民謠。

　　“觀眾認可我們，才會關注我們，才會願意給咱們解決問題，咱們的創意才有可能推銷出去。”林淼總結性地說。

　　“行啊，我願意試試。”小丁說，“我的這個創意設計，可以說是為了疫情量身打造的，解壓、防疫，好玩，帶功能性，還方便。一旦投產，肯定會有市場的。”

　　“你的意思是……”林淼突然擔心起來，小丁不會是想談商業利益吧?

　　這可是公益的，沒有分毫利益在裡頭。

　　“我的意思是說，咱們隻管大膽乾，商人是最精明的，他們看到了一定會投產的，這是撿來的產品設計，不用白不用。”小丁說，“而且現在疫情當前，最近我有了一個很深的體會。”

　　“啥?”

　　“就是說疫情讓人們更加注重社會層面的問題，每個人都有熱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