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按部就班的一天開始了。

　　湯小桐沒有吐露出半點昨夜看到的景象。

　　但整個人顯得鬱鬱寡歡。

　　吃過早飯，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剪片子去了。

　　邵琪琪專門上網搜了一下，果然，昨天的直播見報了。

　　雖然說現在人們獲取信息的方式主要是靠網絡，少有還看報紙的。

　　但報紙的影響力依然堅挺，這在於它的專業采編隊伍，以及對重大新聞事件的把握。

　　代表著主流和權威的聲音。

　　上了報紙，意味著會被大量轉發。

　　還有就是電話突然多了起來。

　　僅僅只是一個上午的時間，林淼就接到了七八個電話。

　　除了各路媒體，還有想和櫻花社合作的公司。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獲悉的林淼的號碼。

　　林淼耐心又體面地應付了所有的提問，妥善交流。

　　既然是一個公眾人物了，就要有公眾人物的樣子，得處處小心才行。

　　說實話林淼不喜歡這種感覺。

　　整個人很累。

　　而且說來說去，就成了車軲轆話，反覆都是那幾個問題的答案。

　　問:你創業的動力來自於什麽?

　　答:戰勝無力感，自我治愈。

　　問:你為什麽要自我治愈?你有著怎樣與眾不同的經歷和故事?

　　答:……

　　問:你怎麽看待生命的本質?

　　答:在於實現自我，找到那個與眾不同的自己，並且實現自身的價值。

　　問:身為80後，怎麽想著去做90後抗疫的內容?

　　答:前浪是被後浪推著走的，同時，前浪會比後浪先看到目的地。

　　問:你覺得櫻花社在激烈競爭的短視頻風口的優勢是什麽?

　　答:先把自己做成IP，然後再去發掘IP，生產IP。

　　問:你是怎麽看待這個風口的?

　　答:不僅僅是給你你想看的東西，而且在擴展認知上面，給用戶一種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感覺。

　　問:內容為王這句口號被喊了很多年，作為一名脫穎而出的UP主，你怎麽看待這句話?

　　答:每個人都是獨特的，每個故事也都是有紋理的，當內容成為了商品，或者內容成為了商品的包裝，這本身就是一個進步。

　　問:你怎麽看待當前的直播熱潮?

　　答:直播的目的就是變現，但直播電商不是新零售那麽簡單，這是一個全新的行業，是一場自下而上的產業鏈變革。

　　問:為什麽是自下而上?

　　答:因為力量來自於底部，比如金字塔之所以千年屹立，那是因為底座堅固。如同現在的直播達人，他們都是來自於大眾，成為一個一個的KOL(意見領袖)，他們的意見之所以有力量，除了價格優勢之外，還在於他們真的是這個行業的，或者精通這個領域，或者是背後有一個精通的團隊。

　　……

　　大半天時間，林淼全是在應付這些事情，第六季的選題還沒有著落，一種莫名的焦慮感開始在林淼的體內盤亙。

　　這時，又來了一個電話。

　　林淼看也沒看，直接劃過，接通。

　　“喂，我是櫻花社，林淼，您哪位?”

　　對面一陣沉默。

　　“請講話。”

　　還是沉默。

　　“那我掛了。”

　　林淼以為是騷擾電話，作勢要掛。

　　一刹那間，瞥見來電顯示，

竟然是……　　老婆婷大人！

　　這個備注是許靄婷的專屬。

　　林淼嚇了個夠嗆，趕緊換了個語氣，柔聲道:“老婆，原來是你啊，不好意思，沒看名字就接通了，我以為是……”

　　“在我們家裡的那個女孩是誰?”

　　自打分居之後，許靄婷對林淼的語氣就一直冷冰冰的。

　　但是此刻，雖然語氣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林淼卻有種快感在裡頭。

　　就好比是一個人在冰天雪地裡冬泳。

　　冷到極致就體會到了一絲溫暖。

　　“你都多少天沒主動打電話給我了?想起我來了呀?”林淼腆著臉說。

　　“她為什麽在我的家裡?”

　　許靄婷口中的“我們”省掉了“們”，就像給冬泳出水的林淼吹來一陣冷風。

　　“我現在火了！”林淼試圖用聲音來感染對方，刻意激情澎湃地說。“馬上我就要事業有成啦！”

　　“我問你，她幹嘛在我的家裡?”

　　好話不重兩遍，這都是第三遍了，林淼不得不認真而又小心地回答這個問題。

　　“她叫邵琪琪，是我的合夥人，我的合夥人一共有四個，我們在創業，準備開一家機構，專門做內容，進軍短視頻領域。”林淼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言簡意賅，極力表達完整信息點，這樣就可以減少被誤會的可能。“疫情期間，我們沒有地方去，只有臨時在我們家辦公，不過你放心，其他兩個人都是男的，我們一共四人在一起，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的，純工作關系。”

　　說完了，等著許靄婷的反應。

　　沉默的時間令人感覺到是如此漫長。

　　許靄婷終於開口:“你兒子的學費和生活費你準備什麽時候給我?”

　　“我現在不是還沒有錢嗎?”

　　“哎，你不是火了嗎?火了怎麽會還沒有錢呢?”許靄婷的語氣裡頭有些揶揄的意味。

　　“名氣是名氣，變現是需要時間和過程的……”林淼試圖說服對方。

　　但許靄婷沒有給林淼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她打斷話頭，道:“你都可以一下子捐出四五十萬做慈善，我和兒子你過問過嗎?”

　　林淼頓時怔住了，竟然無言以對。

　　看來許靄婷已經知道了昨夜直播的事情，而且重點不是在邵琪琪身上，是在這捐款上頭。

　　林淼相當於溺水的時候換了口氣，怎麽都不是一個好滋味。

　　要怪只能怪自己一時疏忽，沒有主動匯報，所以才使得此刻相當被動。

　　“你做慈善我不反對，但是你做事情之前請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許靄婷緩和了一下語氣又道，“你想想你這幾年做成了什麽，是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是，風來了，豬都會飛，那是他們在扮豬吃老虎，你跟社會脫節太久了，你不知道外面的都是人精，現在都講利益，沒有人像你這樣空有情懷！你不要等吃不上飯的時候讓我爸媽接濟你就好。”

　　“不是……我……可……”林淼的舌頭像是被打了結，怎麽捋都捋不直。

　　“反正我好話孬話都撂給你了，你自己掂量著辦。”許靄婷在電話那頭是什麽表情，林淼不知道，但從平靜的語氣中，絲毫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你不要以為你還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小青年就行，我對你的要求也不高，這麽說吧，這一次，是你最後的機會。”

　　“吖?”林淼緊張極了，倒不是擔心這次會失敗，而是擔心沒了屢敗屢戰的資格。

　　對一個男人來說，尤其是林淼這樣的理想主義者，他們不怕失敗，而是害怕橫刀立馬的時刻，回身一望，無人跟隨。

　　“如果我再失敗會怎樣?”林淼試探地問。

　　“離婚。”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估計女人的心已經涼透。

　　“那如果贏了呢?”

　　“贏了也是給兒子的，你以為是為我贏的嗎?”

　　“我的意思是說，咱們的關系……”

　　“行了，我掛電話了，兒子的功課還等著我輔導呢。”說完，不等林淼反應，許靄婷掛了電話。

　　林淼悵然若失。

　　每一個中年男人的頭上都有一個緊箍咒。

　　林淼頭上的這個，不是車子、房子、票子、孩子、位子，統統不是。

　　而是比這更甚。

　　五子合一的鈦合金款，簡稱面子。

　　這分明是要他不成功便成仁的節奏。

　　但轉念一想，這也好理解。

　　站在許靄婷的角度，本來好好的家庭，老公也算是事業有成，卻抵不住他意氣用事。

　　誰的父母沒有個生老病死?

　　沒有見過林淼這樣的，直接垮掉了。

　　吃啥啥不稱，幹啥啥不行。

　　渾渾噩噩就是好幾年。

　　擱在哪個女人身上能受得了?

　　試想許靄婷帶著孩子不得不在她父母家接受救濟的場面，林淼的心就是一抽！

　　人家的耳光是打臉，他挨在心上。

　　真的痛，是無法言說的。

　　這麽說來，昨晚的捐款決定的確是有些草率。

　　但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 是撿不回來的。

　　還能怎麽辦?

　　林淼暗暗下決心，只有全力以赴，向前看。

　　霸王渡江，過了江的才是霸王！

　　所有的負面情緒怎麽處理?

　　一個字，忍。

　　要麽說，創業是對一個人最綜合的考量呢。

　　不但包括專業知識、背景、才華、資本、人脈、眼光、膽量……

　　還包括逆商。

　　盡管林淼的逆商談不上多出色，但氣若遊絲之間還能站起來，接受命運的錘擊，就是一個男人應該具備的底色。

　　“砰砰砰……”湯小桐來敲門，“導演，片子全部剪好了，你來看一下。”

　　“這速度，夠快的！”林淼嘟囔一句，起身。

　　林淼和其他小夥伴一起看了幾遍第五季的成片，反覆確認幾個小問題之後，讓湯小桐修改。

　　林淼見湯小桐這天很是奇怪，話也不多，整個人酷酷的，似乎在憋著一股氣似的，頂不住好奇，就問:“小桐，你在跟誰置氣嗎?”

　　“沒有，挺好的。”湯小桐冷冰冰地回應一句。

　　邵琪琪看看林淼，轉而拍拍湯小桐的肩膀，說:“跟女朋友吵架了?”

　　“沒有女朋友。”

　　“那就是跟好朋友吵架了。”

　　湯小桐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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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謝M豬的慷慨解囊，成為本書的第一個盟主！(本來是想加更一章表達激動之情的，無奈最近事多，無法實現，因此拖了兩天才表達謝意，等上架時加更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