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導演，菜已經采回來了，你準備把它做成怎樣的菜式呢?是醋溜，是清蒸，還是紅燒啊?”邵琪琪已經有些面露潮紅，媚眼如絲。

　　林淼碰到邵琪琪的眼神，趕緊別過頭去，不敢再看第二眼。

　　這女娃，眼睛會說話。

　　而且還有著年輕人才有的一股生命力，強勁到跟草原颶風似的，讓人心亂。

　　林淼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臟為何突然跳了一下，他還以為是熬夜造成的心律不齊。

　　抿了一口酒，林淼看著車窗外，放空眼睛，若有所思地說:“這正是我在考慮的，這是系列片的第一部，是定基調的開山之作，容不得半點馬虎，我在想，該如何抓住受眾的注意力?我們的目標受眾群又是誰?”

　　這其實是一個關於定位的思考。

　　任何一個藝術作品，除了天才藝術家會天馬行空恣意揮灑之外，一般的創作者最多算是匠人。但凡匠人，都有工作的流程和套路，以及對作品的預設。

　　作品即產品。

　　而在互聯網時代，短視頻作品的問世更是如此，它首先是一個產品，具備商業屬性，即它有換取受眾注意力時間的價值，也就是有換取流量的可能。

　　否則，毫無意義。

　　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內容，缺少的是優質內容。

　　那麽，林淼就要搞清楚，他在為誰服務?誰會拿自己的注意力為這個“產品”買單?

　　林淼在思考，邵琪琪也跟著不言語，她也在設身處地為林淼打算。

　　“我覺得吧，”邵琪琪先開口，“現在疫情當前，整個社會都需要正能量，而且大家都被關在了家裡，希望能夠看見更多生動的故事，而且跟疫情息息相關的故事……”

　　“那就鎖定央視新聞好了呀，”林淼接話道，“24小時滾動播放戰疫專題片，可以滿足人們一切的需要，既權威又有信息量，我說過，我們是小舢板，不跟航母去拚體量和全面。”

　　邵琪琪點點頭，繼續沉思。

　　“我是這麽想的，”林淼邊想邊說，“但還不成熟……”

　　邵琪琪做洗耳恭聽狀，瞥見林淼手中的酒，一把奪了過來，給他換了一包堅果。

　　林淼愣了一下，撕開，吃了起來，一邊接著說:“的確如你所說，整個社會都在需要正能量，需要信念，需要鼓舞，拿我來說，目前最打動我的一句有關戰疫的文案句子是這麽說的‘長大後我就成了你當年保護我的模樣’。”

　　“嗯，有感覺！”邵琪琪拍了一下林淼的手臂，“我知道，這是在說90後醫護工作者，他們雖然年輕，但已經成功地擔當起責任，勇敢地像父輩們那樣當起了逆行者。”

　　“是的，沒錯！”林淼讚許地說，“可是我們沒有辦法去表現他們，但我們有能力表現他們的同齡人，在別的戰場的抗疫，如他們一般，給社會提供源源不斷的正能量。”

　　“比如武琳。”邵琪琪跟上了林淼的思路。

　　“嗯，這個邏輯是對的，”林淼及時總結自己，接著說:“這樣我們就可以端出這道菜來了，所以，我們的系列片的主角應該是一系列的90後，各行各業，如武琳一般，有著自己的獨特資源，他們用自己的所長，給這場抗議阻擊戰貢獻自己的力量。”

　　“牛！”邵琪琪激動地豎起大拇指。

　　林淼長舒一口氣，這是一個意外的收獲，是他之前沒有考慮過的，關於系列片表現主體的定位分析。

　　有了這個定位，

一切問題都將得到迎刃而解。　　“我現在似乎明白創業為什麽需要合夥人了。”林淼有感而發，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

　　“為啥?”邵琪琪提了一口氣，期待林淼發表他的高見。

　　“嗯，因為可以有一起吹牛的對象。”林淼壞壞地說。

　　“討厭！”邵琪琪發覺自己上當，作勢就要去削林淼。

　　動靜過大，終於吵醒了後排的兩位。

　　湯小桐和龔凡宇動了動身子，咂咂嘴，慢慢睜開了眼睛。

　　兩人翻了一下眼皮，發覺彼此是如此近距離地互為依靠，立刻像觸電一般彈開，各自裝作不以為然的樣子，好像一切都是幻覺，不存在。

　　這一下把前排正在觀察他們的林淼和邵琪琪給逗樂了。

　　“你們剛才同床異夢的吧?”邵琪琪故意逗他們，哪壺不開提哪壺。

　　“嗯，你們竟然在喝酒！”湯小桐變被動為主動，轉移話題。

　　“我去，感覺自己錯過了幾個億，這是發生了什麽……”龔凡宇十分不滿地說。

　　“讓你們一覺多睡了將近一個小時，”林淼看看時間說，“反過來還對我們有意見了嘛。”

　　“見到紅旗就扛，見到便宜就佔……”龔凡宇自嘲地說，一邊雙臂做煽翅狀，“拿酒來！”

　　“那是你，切！”湯小桐一副鄙視的樣子。

　　“車上就這兩瓶落下的酒，你們要不嫌棄，接著喝?”邵琪琪大方地讓出自己手中的酒。

　　“不了，還是回去吃導演親手做的早飯吧。”龔凡宇被湯小桐這麽一搞，沒了興致，帶頭下車。

　　其他人也都下車，回到家中。

　　簡單吃過早飯，眾人紛紛補覺去了。

　　這一覺，是林淼這幾日來的最舒服的一覺。

　　醒來時，已經是下午2點。

　　待林淼走出房間，發覺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蒸了米飯和香腸，都悶在鍋裡，香味四溢。

　　這三人正在茶幾前鬥地主。

　　“發現有撲克牌，沒請示就用上了，嘿嘿……”湯小桐打了個招呼。

　　“誰這麽好?給大家把飯菜都準備好了。”林淼關心的是這個。

　　“顯然……”龔凡宇一邊偷看邵琪琪手中的牌一邊說。

　　“It’s me！”邵琪琪舉手示意，突然發覺龔凡宇在偷看牌，抬腿一腳。

　　“噗通！”龔凡宇坐到了地上，牌撒了一地，牌局結束。

　　眾人洗手吃飯。

　　一邊吃飯，林淼一邊說:“吃過飯，大家就要乾活了，我分一下工……湯小桐，你去找音樂，給音樂按照功能分類，比如開場、恢弘、婉轉、漸起什麽的，你先做個歸類，方便我回頭篩選。”

　　“沒問題，我電腦裡多呢。”湯小桐扒拉著飯說。

　　“龔凡宇，素材上載。”林淼話音剛落就被龔凡宇打斷，他有些驕傲地說:“我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上載素材，這會已經上載好了。”

　　這就是專業和非專業的區別，不用督導，已經習慣成自然。

　　林淼點頭，表揚道:“不錯，好樣的！那你就順一下素材吧，先熟悉一下，回頭我跟你一起粗剪。”

　　“可以。”

　　“那我呢?”邵琪琪問。

　　“你負責看電視。”林淼回答。

　　“啥?”所有人都愣了，這算是什麽工作?

　　“哦，我說真的，邵琪琪負責看電視新聞，關注疫情的新聞，做我們的輿情搜集員。”林淼不是在開玩笑。

　　“好的。”邵琪琪高興地接了任務。

　　“我呢，負責飯後刷碗，然後寫稿，估計這個過程需要半天，晚飯我們晚點吃，我爭取晚飯前把稿子寫出來。”林淼說。

　　一切都安排妥當。

　　正吃著飯，門鈴響了。

　　林淼放下碗筷，開門。

　　兩位全副武裝的志願者，給林淼送來了防疫物資和注意事項函。

　　林淼表示感謝，關門。

　　一個轉身，林淼想起了什麽，趕緊把門打開，喊住了志願者。

　　“你們多大年紀?”

　　兩位志願者先是有些愕然，繼而一人回答:“我23，他27。”說著指了指身旁的同伴。

　　一男一女，都是九零後。

　　林淼收悉，添加了他們的微信。

　　“我電視台的，回頭給你們拍一條紀錄片哈。”

　　“啊，那不好吧，我們不想出名的，這只是我們應該做的。”女孩說。

　　“不是讓你們出名， 是讓你們展示工作的狀態，讓更多的人有信心戰勝疫情。”林淼解釋道。

　　“這樣啊，那再說吧，我們不一定有時間，每天都要跑好幾棟樓，晚上都要值班呢！”

　　“好的，絕對不妨礙你們的工作，我保證。”林淼說，“那我們回頭聯系啊。”

　　“好的。”

　　目送兩位志願者走遠，林淼關上了門。

　　屋裡同伴已經聽到他們的對話，湯小桐說:“導演這是吃著碗裡看著鍋裡，已經開始為下一個選題做準備了。”

　　“沒錯，我的選題意識還是很強吧?”林淼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早上剛確定了定位，表現90後戰疫，就一下子又抓到一個選題，邵琪琪很是滿意林淼的表現，肯定道:“強，強翻了。”

　　“跟著導演有肉吃。”龔凡宇夾了一塊香腸，一語雙關。

　　林淼看了看送來的物資，有一袋5Kg裝的大米，兩瓶洗手液，一提衛生紙，還有一瓶75%醫用酒精。

　　“哇塞，發財了嘛！”

　　“雪中送炭啊！”

　　“你們看，就憑這，就問你們感不感動?貼不貼心?有沒有信心?”林淼做了一個展示動作，問大家。

　　他是逮著一切機會給大家加油打氣。

　　“有！”只有湯小桐回應林淼，還有氣無力地。

　　林淼不滿意，示意再來一次。“有沒有信心?”

　　“有！”這一下精神面貌出來了。

　　“團隊就應該有團隊的樣子，”林淼說著用酒精噴了噴手，落座，將剩下的飯菜風卷殘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