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兀的插話很無禮,比剛才陳正站出來反駁李騫要無禮的多。
陳正剛才全是站出來回答李騫的問題,不僅不顯得突兀,更為梁國掙回了面子。
而這宋國的年輕人就有些不知禮數了,梁國的外交官正在談話,一個小小隨侍也能隨便插話?
本以為宋使李騫會責罵那個年輕人,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什麽話也沒說。
另一位使臣崔績也同樣沒有開口,而且還都看向陳正,似乎等著他回答。
陳正有些錯愕,朝那年輕的隨侍看去。
只見對方長得著實清秀,看那年齡似乎也不到,估計未及弱冠。
這麽年輕就能跟隨使者團出使大梁國,要麽確實有才能,要麽身後有背景。
要知道,和平期間,出使大國,這來回一趟,就能給自己的履歷增色不少。
幾乎幾個呼吸之間,陳正就斷定了這個年輕人是一個有身份背景,還有些才起的宋國官二代。
只不過他的性格似乎有些衝動。
不過對方帶團的領導都沒意見,陳正自然也不會說什麽。
陳正微微一笑,道:“不錯,我等便是從東鄉縣而來,進貢海鯨骨的。”
那年輕隨侍眼睛一亮,接著問道:“聽說那海鯨骨巨大無比,是嗎?”
“是極!”旁邊的沈溫道,“本官剛才已經親自點驗,確實碩大無朋,類如蛟龍。”
那年輕隨侍撇了撇嘴,道:“那蛟龍我也沒見過,你這麽說,我還是不知道那海鯨骨到底有多大。”
沈溫有些無語,不多對方是宋國來使,也不與他計較,只是不說話了。
陳正不想與這些宋國使者扯上關系,他的身份是大梁國合法公民,要是與宋國使者纏在一起,不清不楚,傳到了有心人的耳中,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何況如今他們的處境相當不妙,很多人都盯著他們呢,若是在這種原則性的事務上,落下了把柄,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陳正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年輕隨侍有些失望,還想再問,不過這時鴻臚寺卿賀季卻發話了。
對於這位宋國年輕的隨侍,雖然兩位宋國的使臣沒有表示什麽,賀季卻是相當不滿的。
一個小小的隨侍也敢隨便插話,這在大梁國是不可能的,李騫和崔績兩人也不說一說,真的是相當無禮。
賀季把兩位使臣的無動於衷,理解成了故意對大梁國的侮辱,這讓他很是生氣。
“二位貴使,這時辰不早了,鴻臚寺裡已為你們準備好了接風的筵席,不如一同用餐吧。”賀季道。
李騫點點頭,道:“如此也好,這逛了半天,確實也有些餓了。”
於是一眾人等,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同泰寺,前往宴飲之處。
陳正以為他們也可以一同前往,卻沒走幾步,就被故意放慢腳步的少卿王克攔住了。
“你們要幹什麽去?”王克鼻孔朝天,頤指氣使地問道。
李爽很不爽,直接回答道:“剛才寺卿大人不是說了嗎?去接風的筵席啊,你沒聽見?”
王克輕蔑地一笑,道:“那接風筵席乃是為宋國使臣準備的,你們算什麽東西?東陽縣來的土包子,也配上筵席?”
“王大人何出此言?他們雖然來自東陽,亦是給陛下進貢的來使,就算是沒有筵席招待,你也不必如此折辱他們!”沈溫看不下去了,沉著臉說道。
顯然,王克多少還是顧忌一些同僚的臉面,冷哼一聲道:“本官只是提醒一下他們,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王克的態度直接惹怒了陳正等人,長史范博和書吏呂德勝兩人氣得漲紅了臉,可是敢怒不敢言,只是狠狠地瞪著王克。
李爽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也是乾瞪眼,而王克則是很享受這種感覺。
陳正上前一步,道:“王大人倒是沒忘了自己的身份,不過剛才一句‘佛堂前點長明燈,此乃常識也’,倒是讓少卿大人在外使面前著實露臉了。”
王克雖然應變能力差一點兒,可過了這麽長的時間,也明白過來,剛才自己的回答,著實是讓人笑掉了大牙,實在不應該是一個鴻臚寺少卿應有的表現。
而且話說回來,陳正還算是幫他解了圍,才沒有讓王克成為這次宋使同泰寺觀佛的笑柄。
可是王克卻不知感恩,他反而認為是陳正讓他更顯得難堪。
王克認為,若是沒有陳正出言反駁李騫,至少能夠證明大家都不怎麽樣,自己也不會顯得太尷尬。
而陳正出言解了圍,兩者一比較,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況且這陳正還是來自那東陽縣,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竟然比自己還要聰明,這讓王克受不了!
所以,王克故意落在賀季身後,等他們都走遠了,便故意來奚落、折辱陳正一行人。
可陳正也不是好相與的,他們初來京都,本來不願意惹麻煩,可這王克竟然如此不要臉,那陳正就不客氣了。
果然,陳正這句話,直接刺痛了王克脆弱的心靈,一張老臉羞得通紅。
不過陳正還沒算完,而是繼續說道:“待得他日進貢海鯨骨給陛下觀看之時,在下一定將少卿今日在同泰寺的‘機敏’應答,稟報聖上,說不定陛下一高興,這鴻臚寺正卿的位置就是王大人你的了!”
聽了陳正這一番譏諷的話,王克的老臉一陣紅一陣綠,眼看就要忍不住,當場發作了。
沈溫見狀,趕緊攔在兩人中間,那宋國使者團還未走遠,若是兩人控制不住打了起來,那丟人可就丟到國外了。
王克感覺沈溫拉住了自己,於是伸出手指,指向陳正道:“有本事別離開鴻臚寺!”
陳正微微一笑,道:“在下身為東陽縣進貢使臣,自然會住在鴻臚寺,少卿有何指教?”
這邊的騷動,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一些宋使隨侍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
王克也知道不能把事情鬧大,陳正是白身無所謂,可自己乃是少卿,萬一降個一官半職,那可真是劃不來。
可就這麽離開,似乎有些拉不下臉來,憋了半天,王克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