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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卒》第八十二章男人沒有1個好東西
陳嘉崇有個特殊的嗜好,喜歡當廷杖刑朝臣。在這位尚書省右仆射的眼裡,無論多大的罪行都比不過杖殺來的痛快。無論是裴伷先的謀逆案還是當日的薑皎抑或今時的郭禮。陳嘉崇揣摩聖心自認為恰到好處,杖刑無疑是最佳的刑罰。杖刑的秒處就在於此,決定一個人是生是死,完全取決於皇上的意思。

世人都說武後臨朝時期杖殺大臣殘暴無比,誰能想到當年裴伷先以十二歲孩童之軀尚且承受一百杖而不死,世人皆稱之為奇跡,其中隱含多少故事誰又能知曉?關於杖刑中的關竅,這位陳大人倒是知道不少,不然每次啟奏時都建議杖刑。行刑時行刑之人看到腳尖內外有別,即可明白犯人是死是活。若是死刑,一百杖下去皮開肉綻早見了閻王;若是活刑,一百杖不過是皮肉之苦。所以裴伷先以弱童之軀受百杖而不是,薑皎受六十杖慘死當場。

中書令倒不是為郭禮說情,張說對陳嘉崇的杖刑鄙視到骨子裡面。揣摩聖心誰都在想,唯有這位尚書省右仆射抱著杖刑死活不放。裴伷先為了當日郭禮千裡查案還他清白的情分,賀知章倒是一位老好人。至於宇文融彈劾郭禮,一方面新官上任,博取皇上的好感,另外一方面為吳令珪報仇。今日之亂局誤打誤撞都是因為郭禮而起。

李彥允放慢腳步,待朝堂上的幾位清流走過之後才看到中書令張說和寧王李成器聯袂而來。

“王爺,張大人,關於郭禮一案,不知該如何審理?聖上是什麽意思?”

“刑部的事情倒問起外人來了,李尚書越來越懂得為官之道。郭禮不能死,本王欠郭禮一份情分,索性還了與他。”

“具體案卷還沒有看過,相關人等還未傳喚詢問。李尚書這麽急於下論斷,可不是刑部該盡的職責。”

“公主遭遇非禮,無論結果如何,此事已經傳遍長安城。皇上本來命郭禮為萬安公主選駙馬,鬧了這麽一出,公主還怎麽選駙馬?”李尚書道。

“事關公主清譽,還是盡快查清真相給皇上一個交代。”張說道。

三人來到刑部大堂,當日事發之時所有在場人員均有口供。誰也沒有看到郭禮進永寧宮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如果要查明真相,還需盤問兩位當事人。這件案子看似人證物證齊全,其中最大的漏洞在於沒有目擊證人。永寧宮內侍衛、宮女恰好離開,郭禮恰好膽大包天非禮公主,至於那方手帕,公主一口咬定是失竊之物。郭禮偷偷拿一塊手帕有什麽用?

永寧宮。

“公主,外面刑部來人請公主前去審核案件。聽說寧王、中書令和刑部尚書三人會審。郭禮長得那麽醜竟然敢做出如此膽大包天之事,當日婢女被公主派去拿衣物,沒想到回來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早知道奴婢就不去了。”如意道。

非禮公主案的始作俑者笑了,郭禮不過長著國字臉,那裡醜了?世人分辨醜惡,初見看長相。相識之後,感受內心。

“本公主就走一趟刑部大堂,看看郭禮如何狡辯?”

……

天牢。

郭禮如今待的地方,就是當初關押裴伷先的地字牢。世人皆道進了天牢等於判了死刑,裴伷先不過是萬分之一的特例。

郭禮斜躺在草堆上。

地字牢的好處在於地面上鋪著乾枯的雜草。雖然沒有天字牢舒適,又比玄字牢要好很多。

莫名其妙!

當萬安公主演戲的那一刻,郭禮明白這位公主又開始動腦子了。

她在想什麽?

她想要達到什麽樣的目的?

起因當然是皇上選駙馬,

萬安不想輕易嫁給不喜歡的人,所以出此計策。萬安喜歡的人又是誰呢?認識公主這麽久了,如果公主有喜歡的人,大可以像永穆那樣直接央求皇上賜婚。除非萬安喜歡的人不能賜婚,原因呢?除非對方已經結過婚,或者有其它的情況。郭禮回想當初救了公主,當晚就被關在京兆府尹裴洋的府中。只是這次萬安玩的好像有點大了,這件事最終決定權在李隆基手中。事情鬧這麽大,不是一個公主可以擺平的。萬安沒必要非要致自己於死地,沒有理由啊。女人太可怕了,尤其時這個女人還是一位聰慧與美貌並存的公主殿下。

郭禮當然不會以為公主喜歡的人是自己。明顯的殺頭大罪,怎麽可能如此布局?那麽公主喜歡的人是誰呢?郭禮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進了天牢之後,郭禮的心境好像又回到了剛剛來到唐朝的時候。

一無所有。

好像並非一無所有。還有碧瑤,有碧瑤肚子裡的孩子,還有孟浩然,有仆骨懷恩,有李光弼,有周鵬、第五谷這些一起上過戰場的袍澤。

這些人誰也救不了郭禮的命。

這是第二天,長安城裡恐怕早已傳遍了。萬安公主被人非禮的事情眾所周知,以後還怎麽嫁人?古代女子對待名節看的那麽嚴重,男女之間授受不親,何況公主被人非禮。

看來只剩下一死了。

如果死了可以保住公主的名節,郭禮倒也心甘。反正死了之後大不了又去見閻王,多大的事情?

郭禮尚不知道早朝眾位大臣為了他的案子已經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也不知道孟浩然為了見他一面四處疏通關系,更不知道碧瑤正在為他燒香祈願,祈求佛祖保佑夫君平安無事。

獄卒打開牢門,“郭大人,刑部李尚書有請。”

郭禮苦笑著,雖然進入天牢的人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活出生天,這些獄卒對於天牢的犯人一般比較客氣,天牢的犯人哪怕犯了天大的罪也不會鐐銬加身。

溫暖的陽光,明媚的天空,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郭禮看到了萬安,對方渾不在意的坐在大堂上。

“郭大人,本官刑部尚書受皇上委托查問案情,還望郭大人能據實回答。昨日在永寧宮是否對公主非禮?”

郭禮默不作聲。動不動就是非禮不非禮的,多難聽,公主以後還嫁不嫁人了?

“郭大人,本官再問一次,昨日……”李彥允話未說完,被郭禮的回答打斷。

“是。”郭禮不待李彥允問完直接承認道。

“在永寧宮裡非禮公主……”李彥允這才反應過來,郭禮竟然承認非禮公主。

本以為是個糊塗案,沒想到剛一開始就雲開月明水落石出。

寧王在思索,張說面無表情,唯有公主瞪大了眼睛直視郭禮,運籌帷幄功虧於潰,皆因自己並不了解眼前這個人。

李彥允面帶喜色,完全忘了寧王交待要留郭禮一條命。事實俱在怎麽留?待郭禮被押下去之後笑著對寧王和中書令張說道:“王爺,張丞相,案子了結,下官準備去宮裡複旨,不知二位要不要同去?”

寧王本想救郭禮一命,前提必須是郭禮不承認做過非禮公主的事情。如今郭禮親口承認,寧王縱有一萬種方法亦無計可施。

張說對郭禮向有好感,當初還認為郭禮能夠成為朝廷棟梁之才,這才在郭禮大婚之時送去賀禮。禮雖輕,蘊含其中的情義可不輕。郭禮承認了罪行,即使有心搭救無力可使啊。

就在李彥允抬腿準備進宮之時,萬安公主發話了。

“李尚書是不是準備去宮裡複旨?”

“公主,郭禮已經承認罪行,還有事情要下官做?”

“本公主有事情當面問郭禮,還請李大人稍等片刻。”

“這……”李彥允本想著進宮去皇上面前邀功,沒想到公主還要去見郭禮一面。看到萬安不善的目光,“下官在此等候公主大駕。”

郭禮又被押回天牢,就連獄卒都知道,這位郭大人恐怕很難活著從天牢裡面走出去。還是剛才的監牢,郭禮躺在地上,自嘲道:“這樣死會不會太窩囊了?”

過了一會,聽見環佩叮當之聲。獄卒帶著一人前來,會是誰呢?

“把牢門打開,沒有本公主的命令,不許過來。”萬安吩咐道。

“公主……”獄卒本來想說裡面關著的可是想要非禮公主的重犯,公主千金之軀豈能輕易涉險?待看到公主想要殺人的眼神,趕忙把門打開急忙離開。

萬安望著郭禮,“為什麽?”

為什麽?

郭禮扭轉身體看著公主,大袖翩翩風華依舊,竟再無往昔熟悉的感覺。

究竟為什麽?為什麽要設局構陷栽贓?自己已是將死之人,懶得再去理會公主究竟想要什麽?無非就是一條命,若是早幾年前郭禮還要感謝公主。

忽然之間郭禮笑了,他想起來一句詩詞隨口吟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子儀死在臨頭還是這麽風雅麽?”公主被郭禮隨口吟誦的詩句怔住。

一句“子儀”喚起了郭禮的心弦,當初有那麽一刻,公主一聲“子儀”何等的扣動心弦心潮澎湃?

“郭禮對公主傾慕已久,非禮之說並非冤枉。在下心裡對公主的確有著非分之心,礙於身份地位家世,缺少賊膽罷了。如今既然公主願意給郭禮賊膽,郭禮豈能辜負公主一番好意?”死在臨頭之際,郭禮終於把藏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你……”萬安臉上浮現紅雲,沒想到眼前之人如此放肆膽大。

按照萬安的計劃,構陷郭禮早已預備了後手。郭禮不承認,萬安就會露出蛛絲馬跡令案件撲朔迷離。查無實據,這樣父皇不會定郭禮的罪。整件事情鬧得世人皆知,父皇一時不會再起意招駙馬。自己亦可逃脫婚姻的桎梏,做一隻翱翔天空的小鳥。

計劃全被郭禮打亂。此刻聽到郭禮的心聲,萬安心中竟有種異樣的感覺,仿佛驚濤拍石,一浪高過一浪。這種感覺就是世人追求的愛情?

萬安重新打量著郭禮,濃眉大眼,一張國字臉。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個人,此刻竟然滿滿的佔據著芳心。公主不由得記起初見之時,一個軍卒對著自己說道:“姑娘莫慌。”就在這位軍卒以為立下大功之際,忽然被當做犯人捆綁起來。往事如煙,每一次的偶遇都是那麽巧合,每一次的相見都是那麽自然而然的發生。

緣分嗎?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恍然間,萬安明白了詩中蘊含的意思。

“公主還有話說?郭某臨死之人,公主不會再想玩弄郭某於股掌之上?”

“住…”公主話剛出口陡然覺得有些拗口,怔怔地看著眼前之人,眼淚不知何時悄然滑落。

“子儀誤會了,倩兒此番前來是向子儀道歉的。”說完,對郭禮行萬福之禮。

堂堂公主肯擺下如此姿態,郭禮釋然了,縱然現在就被砍頭腰斬杖斃,值了!

“子儀不會死的,倩兒一會就和李尚書面見父皇,恩求父皇赦免子儀。”

公主一口一個倩兒,擺明芳心大動心有所屬。郭禮豈會感受不到其中濃濃的情意?沒想到這樣一來,俘獲了萬安公主的芳心。

北方有佳人,斯人獨憔悴。

不知何時,公主已走到郭禮面前。

“公主若再靠近,郭某可真要非禮公主了。”郭禮待在牢獄之中,一身醃臢、不想被公主聞到身上的異味。

誰知萬安此刻芳心剛有歸屬正是情愫萌發之際,聽到郭禮說完,勇敢的向前一步伸開雙手抱住郭禮腰間,毫不在意對方身上有什麽古怪臭味。

香玉滿懷。

“郭禮此刻是否應該喚公主倩兒?”

公主嚶嚀一聲,隻覺得某人懷中溫暖如春暉幸福滿滿。

牢獄之中竟而滿園春色。

“倩兒,郭某家中尚有妻子。”某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宛若西北寒風吹皺一江春水。

萬安終於松開了懷抱。

“古人三妻四妾,子儀尚才碧瑤一人而已。”

“陛下難道能夠恩準公主下嫁?”

“子儀莫忘了,父皇最疼愛倩兒。只需倩兒開口,父皇定會同意”

這個倒是實話,萬安入觀六載,孝名遠播。

“想吃杏子了。”郭禮忽然間說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話。

“倩兒這就出去給子儀…”

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好在萬安聰明伶俐遠勝尋常女子,及時醒悟過來。萬安說了一半,方明白郭禮暗中所指。

萬安看著郭禮,挺起胸膛,笑語嫣然道:“子儀莫非想落個非禮公主的罪名?”

郭禮毫不客氣,祿山之爪從山峰上掠過,雖驚鴻一瞬足以三日內不想洗手。

公主沒料到平素老實巴交的一個人突然如此膽大,若在平時早就切了丟到廣運潭喂魚。此刻心有所屬,害羞心怯,渾身發軟,竟生不起一點怪責的念頭。。

“郭禮身負非禮公主罪名,倩兒難道忘記了?”郭禮壞笑道。如今解開心結放飛自我,才不枉來大唐一遭。此刻佳人有意,不枉當時急智之下承認罪行,逼迫公主露出“原形”。

公主這才明白作繭自縛,一時之間面如桃花羞澀不已。臨走時回頭看了郭禮一眼,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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