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宮。

“萬安見過王叔，賀大人起來吧，今日怎麽有空來永寧宮?。”萬安唯獨遺漏了郭禮。

寧王老奸巨猾，賀大人還以為萬安不認識郭禮，介紹道:“萬安公主，這位是新晉大理寺卿郭禮郭大人。”

郭禮沒有得到公主的免禮還在地上跪著，雖然殿中鋪著西域地毯。萬安有意如此，郭禮倒也沒有怨言，誰讓自己來當這個婚使呢。

“這位是大理寺卿的郭大人啊，趕快請起。萬安還以為是寧王的隨從侍衛。”

有穿著紫袍帶著官製玉帶的侍衛嗎?

萬安明擺著胡說話，賀侍郎反應過來不再多言。

“起來吧，說說給本公主找了一個什麽樣的才俊少年?”

郭禮起身道:“微臣來此正是詢問公主，可有意中之人?”

“本公主瞧著郭大人就不錯，不知郭大人可有妻室?”萬安調侃道。

捫心自問心裡還是有這位公主的，無論是身材樣貌還是心機學識氣質優雅聰慧伶俐都曾打動過郭禮。眼下寧王和賀老頭都在場，萬安如此打趣，倒讓郭禮難堪了。

“公主，微臣早已成家。”

萬安總算放過了郭禮。

“既然父皇為萬安選駙馬，還請王叔和兩位大人操心。”

“公主可有什麽要求，盡管說來，王叔替你做主。”

“但憑王叔做主，萬安生在皇家，自知婚姻大事身不由己。”說完之後，萬安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放心，無論選誰當駙馬，都要萬安同意才行。王叔這回替你做主。”

萬安這才破涕為笑，謝過寧王。

好不容易從永寧宮出來，賀老頭忍不住問道:“郭大人和公主是舊識?”

“機緣巧合之下，和公主見過幾次。”

“本王聽說幾個月前西市鬧了一場好大的風波，郭大人當時還在軍中任校尉，還是公主出手解困。”寧王徐徐道來，賀知章恍然大悟。

“現在去哪?”郭禮問道。

“按圖索驥。”

賀知章從懷裡掏出一份名單，上面羅列了一份京中王公大臣世家貴族年輕才俊的名單，足有三十多人。

……

朝中的風吹草動瞞不過長安城的士子百姓，為萬安選駙馬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遠遠傳開。

“公主選駙馬了，不知道這回是哪家的才俊少年晉身駙馬爺。”

“公主選駙馬怎麽會選百姓?只怕又有哪家的少年倒霉了。”

“聽說是素有最美公主稱號的萬安公主，能娶到萬安公主回家，人生一大幸福也。”

“別哆嗦了，你倒是有那個心沒那個膽。真讓你見了公主，只怕你跪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怎麽路上來了這麽動人，都是去郊外踏青?這個時辰也不對啊，踏青趕早才對。”

“這些都是公子哥，趕著出城逃難去的。”

本就是踏青時節，京城內的王侯貴族家中的才俊公子在奴仆的簇擁下離城而去。長安城南門忽然湧出眾多出城的少年公子，隨從跟著，老百姓還以為城裡出了什麽大事，打聽才知道是萬安公主選駙馬。

“娘啊，孩兒只不過去踏青，裝這麽多行李準備這麽多盤纏做甚?”

“兒啊，你傻啊，沒聽說公主選駙馬嗎?去鄉下舅老爺兒子家裡躲一陣。啥時候讓你回來了，你再回來。

“公主選駙馬?兒可聽說萬安公主秀麗非凡，人間絕色。”

“兒啊，你還真傻啊，漂亮能當飯吃啊，娶了公主，這一輩子你就生活在別人家的屋簷下了。”

第72章

中書令府。

待三位大人還沒有到張說的府上，早有人通風報信。

“管家，三位大人朝府上來了。”

“慌什麽，四公子早出城去了。待會來了注意禮節不要多嘴。”

寧王親至，中書令府中多年緊閉的中門打開了，張說站在門口，老遠看到寧王和郭禮、賀知章閑談。待寧王走近，張說見禮之後，眾人走近中堂。早已備好了茶水，待三位坐定，茶水奉上。

“今日寧王怎麽有空到陋室?”

“中書令謙讓了，本王的王府比之張丞相也大不了多少。”

“兩位大人偕同王爺到府中，可有事情?”張說揣著明白裝糊塗。

“張丞相，皇上命下官和王爺為萬安公主選駙馬，聽說令公子正值婚齡特來看看。”郭禮明知道對方裝糊塗，還要認真的解釋。

“犬子都已婚配，恐怕令大人空跑一趟了。”

“丞相大人，貴府四公子尚未婚配。”賀老頭提醒道。

廢話，天下那有父母不知道兒子有沒有婚配的，擺明了不想和皇上攀親。

“看老夫這個記性，只是犬子一向粗鄙不堪，如果能做駙馬，倒讓公主好好管教管教。管家，請四公子來中堂。?”

“老爺，早上四公子出門踏青。”

“踏青?去哪裡踏青?看時辰也該回來了，各位大人不妨先喝茶坐一會。”

“老爺，公子交待去了河州，恐怕十天半個月回不來。”

寧王涵養甚好，隻微笑不說話。賀老頭和郭禮心裡那個氣啊，誰家踏青跑到邊關踏青?河州離長安城足有千裡之遙。

“王爺，兩位大人，你們看?”

還能怎麽辦，扯呼走人。

“明顯是躲出去了，還說什麽踏青，誰踏青踏到吐蕃邊境?”賀老頭氣的胡須發抖。

“稍安勿躁，京城又不是只有一個張公子。”寧王一貫的氣度悠閑。

京城的大人倒是聚集在一起，大部分都在興慶宮以北，皇城以東，大明宮以南的這片區域。

沒走多久到了刑部尚書李彥允府前。侍從上前叫門，李府管家出門。“寧王、大理寺卿郭大人，禮部侍郎賀大人前來拜訪，速去通知你家大人出門。”過了一會一，李彥允出門迎接。

“見過王爺，郭大人賀大人，裡面請。”

落座之後，李尚書問道:“王爺可是稀客，正巧府中藏有江南的好茶，管家，把武夷山岩茶拿出來泡茶給王爺和兩位大人。”

看這個架勢，又是一個裝糊塗的。

“李尚書，皇上命下官和王爺為萬安公主選駙馬，聽說令公子正值婚齡特來見一見。”郭禮目無表情念出台詞。面對這些老油條，郭禮沒有任何辦法。

“不巧的很，犬子前兩日聽說太原府舅舅的妹妹的兒子的舅姥爺過世了，老夫走不開，隻好派犬子前去吊唁，估摸著近期也該回來了。”

寧王頷首不語，賀大人起身告辭，郭禮跟著站起身來。

真為萬安公主抱屈啊，堂堂大唐公主，金枝玉葉，竟讓這些公子哥視若猛虎下山。如果這些事情被萬安知道了，真不知道什麽後果。

正巧走到陳嘉崇的府門前，寧王正準備叫侍衛前去叫門，突然中門嘎吱嘎吱從裡面打開，當先一人身穿紫袍腰間玉帶，當朝尚書省右仆射陳嘉崇親自迎接。

“寧王來到府中，下官迎接不及，實屬罪過。兩位大人裡面請。”

寧王在前，兩位大人隨後，落座前堂客廳。

“下官聽說皇上委派王爺和兩位大人為萬安公主選駙馬?可有此事?”

接連兩家都是裝聾作啞，好不容易遇見一個熱心人。賀知章恨不得“此情此景我想作詩一首”來撫慰內心受到的傷害，不用郭禮念台詞，賀大人急道:“正如丞相所說，皇上下旨命王爺和下官等為萬安公主招選駙馬。”

“犬子陳樹雄，雖不成器倒也讀了幾年詩書，年齡二八，尚未婚配，不知賀大人以為如何?”

賀老頭正如“他鄉遇故知”一般，連忙道:“還請陳公子出來一見。”

“爹，兒子在這裡等候多時。”陳樹雄閃身進來。

陳嘉崇正要吩咐管家前去叫陳樹雄，沒想到兒子已經走進來，倒有些措手不及。

“咳咳……還不見過王爺和兩位大人?”

“小民叩見王爺，見過賀大人、郭大人。”陳樹雄見到郭禮，竟然忘記和郭禮之間的糾葛。想必是上頭，顧不得再生么蛾子。

賀老頭看到陳公子相貌非凡，一表人才，點頭道:“陳公子符合條件。”

郭禮再怎麽給賀老頭使眼色也來不及，話已經出口無法收回。

陳嘉崇樂呵呵的笑道:“是不是還要考校一番?”

“今日只是看人，沒有缺胳膊少腿的都可以入選。最終那位少年公子成為駙馬，還需萬安點頭同意才行。本王已經答應萬安，一切由萬安做主。”寧王不愧是王爺，幾句話全在點子上。

“無妨，下官早想與皇上結親，只是犬子不爭氣，沒臉向皇上提親。”

何止是沒臉啊?

陳樹雄先前向范陽盧氏三小姐提親，碰壁之後又向京兆王家提親，尤其第二次還惹來天大的麻煩。兩次求親失敗，如今這位陳公子臭名遠揚，想必知道內情的世家女子都不會嫁給這位公子。

或許因為在中書令府和尚書府受到的挫折，賀老頭竟然覺得陳公子一表人才。這個糟老頭子壞的很，陳公子在京城這麽大的惡名竟然不知道?

郭禮亦是無語。

寧王起身準備要走，陳嘉崇吩咐管家備了三份大禮。寧王也不客氣，叫手下收了。賀老頭問心無愧的收下，唯有郭禮躊躇了一番還是不好拒絕。

“明日派人挨家挨戶通知，讓各位公子前去報道。這樣一家一家拜訪，不是個事兒。”郭禮有些吃不消。跑腿也罷了，受不了這個氣啊。兩家視公主如猛虎下山躲了，唯有一家倒是人在，臭名遠揚啊。

“陳家公子還行啊，玉樹臨風人模人樣的。”

“賀大人，如今長安城中誰不知道陳家三公子啊?你就別跟著瞎摻和了。”看在這位賀大人算是老好人的份上，郭禮有心提醒。

“這怎麽可以呢?早知剛才老夫說什麽也不會收下禮物。”

“陳大人要送禮，怎麽可以拒絕呢?幹嘛不收?”寧王悠哉悠哉道。

“明日怎麽辦?”賀老頭問道。

“三司同堂。”

有了昨日的教訓，寧王和郭禮、賀老頭三人坐在禮部大堂之上。大堂上原本只有一張桌子，從其他地方搬來兩張桌子拚湊在一起。寧王坐在中間，郭禮坐在左邊，賀老頭坐在寧王右首。

早就派人挨家挨戶的通知名單上的人家，沒想到到了晌午，稀稀疏疏隻來了六個小孩。其余人家的孩子不在的理由千奇百怪，什麽遠遊啊，什麽遁入道觀啊

郭禮以為大唐的男子都像李光弼和仆骨懷恩那般早熟， 一看來的六個小孩。這樣的“青年才俊”如果被萬安看到了還不笑死。

寧王拿著一本《春秋》，氣定神閑單手持書，頗有幾分關羽的味道。賀老頭剛開始還老老實實等著，過了一會拿了一遝公文在大堂之上現場辦公。近水樓台先得月麽?郭禮無聊啊，本想問問賀老頭，你那首《回鄉偶書》作出來沒有?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小學的詩句至今記憶猶新。

聽賀老頭的口音似乎是江浙一帶的人，從長安到浙江，沒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恐怕回不去。

“久聞郭大人一手狂草堪比擬張旭，不知是否令本王大開眼界?”寧王放下《春秋》。

世人常說這位寧王無心政事，主動讓太子位與李隆基。經過這兩日的觀察下來，這位寧王還真不一般。不僅朝中的秘聞一清二楚，就連鄉野之事寧王都有耳聞。這位寧王一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然怎麽連他在王家寫的草書都一清二楚。。

賀老頭平素喜好書法，聽到王爺說郭禮草書一絕，當即拿來筆墨紙硯。敢情這老頭平日裡沒事空閑的時候就在禮部大堂練字，所拿之物皆非凡品:湖州的筆徽州的墨宣州的紙壽州的時硯。王爺發話郭禮不好拒絕，想起來當日和萬安在一起時想起來的古詩，或許這兩日為萬安選駙馬悶氣淤積於心，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十四個字筆走龍蛇筆鋒透紙蒼勁有力。

兩位都在書法上浸淫多年，看到字知道並非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