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坐在馬車裡,已經哭成了淚人。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命運在這短短的本個月裡,竟然戲劇性的發生了數次大轉折。
先是做了罪犯被抓,本以為命運悲慘要被充進官妓飽受羞辱,沒想到縣尉老爺直接把她給放了,還出文書還他自由身,並且把閔漳家中的所有東西判給了她。
就想著自己一個人過日子,哪知道回家見到的竟然是堆灰燼,歡喜變成了絕望,只能乞討度日,都不知道能不能度過這個冬天。
哪知道又是那位年輕的不像話的縣尉大人,再一次為她做主,將她被搶走和毀掉的所有東西,變成了一堆讓人眼紅的財富。
命運無常,放在齊氏身上簡直比戲文裡唱的還要波折,大喜大悲,轉眼變化。
齊氏很明白,她自己的命運能一次又一次的從絕境走出來,全都是那位年輕縣尉大人的恩情,也是在心裡打定了主意要報答那位大人的大恩!
“只是……”
齊氏看看渾身上下,就連這一身裡裡外外的衣服也是那位大人給了,似乎除了自己這身子,再無可以報答的東西了。
但,她記得很清楚,那位大人看向她的眼神很清澈,沒有半分淫邪的意思,明顯並未對她有多少男女之間的想法,這讓她感到焦躁不安!
於此同時,站在閔成宅子裡的閔浩也是滿心感慨,他也想不到,今日自己忽然怎麽就時來運轉忽然從窮書生變成了保正,這落差實在有些大,讓他總感覺這一切是在做夢。
不過宅子是真的,懷裡的信也是真的。
只是他不太明白,那位縣尉大人為何讓他給孩子啟蒙的過程中還要帶上女孩子,另外還要教授算學,並找人教授農學、工學之類。
他不懂,但他決心不折不扣的執行,只有這樣,才能表達自己的知恩圖報。
想到這裡,閔浩對著縣城所在的東方遙遙一拜,極為恭敬,然後才出門走向了風雪裡自己的爹娘墳頭……
……
看著眼前的一大堆東西,高伯年也是心頭猛震,難怪歷史上一直稱大宋朝為富宋,但他所見到的卻是東京權貴的驕淫奢侈和普通百姓的苦苦不堪,他有些明悟了,這只是貧富差距太大了。
權貴們掌握大量的財富,普通百姓卻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流民四起,叛亂時常,這就是根源!
就如同現在,一個小小的保正竟然儲藏著這麽多的東西,要說這是他們用正當手段得來的,高伯年打死多不信。
高伯年心裡的話沒有說出來,淡淡一揮手道:“都各自入庫吧,閔成送去做勞役,那些莊客你們看看能吸收進入治安大隊的吸收,不能的傳話給晁蓋,讓他帶走處理,對付一些江湖人士,他比我們的辦法多!”
高伯年沒有立刻就開始吸納晁蓋進入自己的隊伍,目前還一直維持這聯合的態度,畢竟對於晁蓋,他並不是特別放心,這家夥的號召力太強了,萬一借機會起事,自己只怕都要陰溝裡翻船。
“大人!”
高伯年正要離開,身後一聲悅耳的女聲忽然喊道。
高伯年沒反應過來齊氏喊他做什麽,於是回過頭來的道:“哦,現在你也有錢了,這些錢要在城裡買一個小宅子也差不多了,暫時沒地方去的話就先去哪個小院裡住著,等你安頓好再搬。”
齊氏再次喊住他:“大人,妾身是想問大人,可否給妾身安排一點事情做,妾身在您這裡白吃白喝實在心裡忐忑!”
“那你都會做什麽?”高伯年皺眉問道。
“鋪床疊被、端茶遞水,灑掃庭院,做個婢女都行!”齊氏怯生生的回答。
高伯年皺眉:“這些暫時不需要,你可識字?”
“不會?”齊氏目光頓時黯淡了下來。
高伯年搖搖頭:“那就沒事了,你先去那邊住著吧,回頭有需要你的事情會找你的!”
高伯年說著就離開了。
他現在的心思全不在這裡,飛鳳樓的事情還沒完全解決,自己答應的安置那些從良的妓女和那些願意用勞動換取酬勞生活的人,此刻他還沒想出來到底要如何辦。
飛鳳樓的事情是他之前沒想到的,完全沒有絲毫準備。
結果一下子出來一批需要重新安置的妓女,這就讓他有些頭疼了。
時間已經到了冬月中了,天氣漸漸冷起來,人站在外面,風一吹來,就感覺雙手發冷,已經有些刺骨的感覺,以高伯年如今的身體,也感覺到手冷。
高伯年攏攏袖子,也不回縣衙了,直接走回聞柳苑,一路上皺眉思考。
“衙內可是手冷?房裡生了炭盆,您去烤烤火!”采蓮正好看見,趕緊行禮問好。
高伯年被打斷思路,看見采蓮臉蛋被凍的紅彤彤的,剛才也不知道在做什麽,一雙小手也很紅,還有些發抖,於是一把握住頓時感覺采蓮的小手冰涼一片,像是個冰疙瘩。
“你做什麽了,手都凍成這樣了?”剛問出一句話,就聽得采蓮嘴裡吸了一口涼氣,還輕聲“哎喲”一聲呼痛,等拿起手看,這才發現采蓮的手上有兩處已經生出了凍瘡。
看到高伯年這麽關切,采蓮也是心裡暖暖的,被一雙溫暖大手握住的小手再也不想抽回來了,滿臉紅霞,連聲道:“多謝衙內關心,不礙事的,采蓮就凍了兩個疙瘩,有些人咳很慘呢,好幾個疙瘩呢。”
高伯年這下有些吃驚了,他的婢女都能凍成這樣,那普通人會如何?
“既然給我的房裡生了炭盆,那你們那邊怎麽不生炭盆,趕緊去吩咐各處去弄炭盆,晚上睡覺時房裡都弄上炭盆,別凍壞了!”高伯年催促一聲,打發了采蓮去弄炭盆,自己則是直接回了趙金奴那裡。
“官人回來啦!快歇歇!有熱湯,喝一口去去寒!”趙金奴平時就如同一個小女孩,並沒有太多的公主病,自從來了這裡,笑容很多。
等到晚上臨睡覺,剛進房裡,發現床上躺著一個人,被嚇了一跳,等看清楚,才發現是趙金奴的兩個婢女蘭香和冬梅。
“你們再做什麽?”高伯年平時也不關心這些,都是趙金奴和柳月兒在照看一切,每次等他睡覺,基本別人都準備好了。
“奴婢在給駙馬爺暖床!”蘭香紅著臉低聲說道。
“暖床!”高伯年來這個時代大半年了,這才意識到,每天睡覺被窩裡暖烘烘的,還帶著一絲淡淡的幽香,原來是這些婢女們暖床留下的,頓時滿臉尷尬。
本想馬上讓婢女們離開,但想到趙金奴嬌慣大的,也不好讓人家睡冷床,乾脆不多說。
於是隨口一問道:“你們晚上睡覺有炭盆嗎?”
冬梅馬上回答:“今晚采蓮姐姐讓人各處都剛剛弄了!”
“之前沒弄?”高伯年再次驚訝。
兩人都是搖搖頭,蘭香道:“駙馬爺有所不知,石炭可不便宜,您和帝姬身子金貴當然要用,我們這些下人可不敢隨意浪費好東西!”
冬梅接著道:“以前跟著帝姬在宮裡的時候,我們每年冬裡倒是有份額,但也不多,如今在這裡,石炭少,當然不敢亂用。”
這句話說的讓高伯年心中難受,這是說他沒本事弄不來煤嗎?
晚上睡下時,趙金奴抱著高伯年,想做點親密的事情,卻發現他悶悶不樂,於是問道:“官人可是有什麽事情心裡不快?”
高伯年順口問道:“咱們如今有多少石炭?”
“昨日聽月兒說過一次,大概有1000斤左右吧!具體妾身也不清楚!”趙金奴回答。
1000斤,聽起來不少,其實很少,放在後世九十年代的北方農村,每個五六口人的家庭冬天都會準備幾百斤煤的,這聞柳苑有多少人?大大小小算下來不下50人了吧,才這麽點,這明顯沒怎麽考慮過下人的使用。
“太少了!回頭得弄點去!”
“聽說石炭很不好弄呢,朝廷管控很嚴的!”趙金奴道。
高伯年嘿嘿一笑:“管控嚴?能有多嚴?能有鐵管的嚴?再說了,你可是官家的女兒,我是太尉的兒子,難道還能少了我們的?”
高伯年嘴裡這麽說,但心裡卻是在想著一件事,這個冬天,普通人得凍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