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孟家莊,在門樓頂上擺開一桌肉,準備就著落日余暉喝酒吃肉。
秦川叫上王繼宗、宋知庭和羅大牛,虎大威則隻帶了上次來過的那個小官,乃是山西都指揮使司的都事,姓羅。
剛上到門樓頂上,羅都事便朝秦川拱了拱手,滿臉堆笑道:“恭賀秦巡檢新上任又立一大功,秦巡檢文武雙全,才能過人,平步青雲指日可待啊。”
“羅大人抬舉了。”秦川也笑著拱拱手。
“秦巡檢,請接敕命文書和官身腰牌吧。”
說著,羅都事從懷中取出一幅卷軸,還有一塊毫不起眼的木牌,雙手平舉,端在身前。
秦川急忙上前,雙手接過卷軸和腰牌,又鄭重對羅都事道了一聲謝。
然後,他仔細瞧了瞧腰牌,瞧不出是什麽木料,只見正面抬頭刻了“兵部”,下面從右到左寫著“婁煩巡檢司巡檢使秦川”,旁邊還刻有一串大寫數字。
見那腰牌沒啥特別後,秦川直接揣進兜裡,又展開那副卷軸,一看到上面龍飛鳳舞的繁體字就一陣頭大,隻粗略瞄了一眼,就把卷軸遞給一旁的王繼宗了。
“多謝羅都事,多謝虎大人。”
秦川又朝羅都事和虎大威拱了拱手道謝。
一旁的宋知庭很機靈地取出兩塊銀子,笑呵呵地過去雙手遞給羅都事和虎大威。
虎大威很爽快,拿過銀子就塞進兜裡。
羅都事則臉色有些不自然,因為秦川接了敕命文書和腰牌,沒有朝京城的方向跪拜,叩謝皇恩。
但他還是客客氣氣地接了銀子,只在心裡猶豫,要不要把這事告訴都指揮使大人或撫台大人。
“秦川,說吧,郭彥的腦袋和那一千人頭,要多少銀子?”虎大威一坐下,就粗聲粗氣問道。
秦川不急著回答,而是用刀子割下一塊肉,沾了點青鹽塞進嘴裡,嚼得滿嘴流油,這才笑道:“虎大人襲殺張可望的時候,繳了不少戰馬吧?”
“你想要戰馬?”
“對,這個數。”秦川伸出三根手指。
虎大威兩眼大睜:“三百匹?”
“對,三百匹上好的戰馬,而且得由我來挑選。”
“你他娘的還真敢獅子大開口,三百匹上好的戰馬少少也值七千兩白銀,你當郭彥那腦袋鑲金了不成?”
“咳,虎大人上次從孟家莊牽走那些馬匹,也值不少錢啊。”
“嘿,你小子存心膈應本將是吧?”
“不敢,虎大人可以自己算了下,一顆積年老匪的人頭三兩銀子妥妥的,郭彥的腦袋五千兩銀子也是可以的……”
“我呸!一顆人頭能賣三兩銀子?你當那是賣一頭豬呢?就郭彥這種麾下不過千把人的小角色,人頭能值個五百兩算頂天了”
“上次我賣三百顆人頭給靜樂知縣何大人,得了七百兩銀子,虎大人自個算算值多少錢吧。”
“呵呵,那你拿去賣他,不說七千兩了,他就是出得起五千兩,我虎大威從今往後就倒著走路。”
“咳,虎大人,說曹操曹操到,何大人的師爺已經到了。”
“嗯?”
虎大威扭頭看去,只見一支服飾亂七八糟的隊伍,正歪歪扭扭地朝孟家莊而來,領頭的是個留著小胡子的書生。
“嘿,還真他娘的來了。”虎大威一下樂了。
說話間,那支隊伍已經到了孟家莊百來步之外,領頭那書生正是知縣大人的師爺,陳聰之。
“在下陳聰之,
見過秦大管事。” 遠遠地,看到門樓上的秦川後,陳聰之便拱手喊道。
秦川站起身,笑眯眯地回了個禮,道:“原來是陳師爺,快打開莊門,有請陳師爺。”
“多謝秦大管事。”
陳聰之帶了兩個隨從,策馬走進莊門。
上到門樓,一見虎大威和羅都事,頓時低下身子,客氣問道:“請問這兩位大人是……”
“這位是山西參將虎大人,這位乃是山西都指揮使司都事羅大人。”
陳聰之急忙躬下身子:“區區陳聰之,靜樂知縣何大人座下參幕師爺,見過兩位大人。”
“陳師爺免禮。”
羅都事倒是客氣,但虎大威卻橫著個臉不吭聲。
“陳師爺,坐。”
秦川讓人搬來椅子,等對方落座後,便笑眯眯問道:“陳師爺是為了孟家莊新斬的首級而來的吧。”
“額……哈哈,在下此行目的乃是平匪,平匪,知縣大人守土有責,聽說婁煩出了匪患,便急忙派在下前來平匪。”
陳聰之臉色尷尬地打著哈哈,心裡卻罵娘不止。
虎參將和羅都事來此,肯定是受撫台大人之命前來剿匪的,姓秦的卻當這這兩位的面提這事,不是讓他難做嗎?
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撫台大人的部將面前搶人頭啊。
秦川卻毫不在意,徑直伸出三個手指,笑眯眯道:“陳師爺,秦某手頭有一千首級,其中還有一個……”
“一百匹戰馬!”虎大威冷不丁打斷他。
秦川清了清嗓子:“咳,兩百五十匹。”
“一百五。”
“兩百最低,少一匹也不乾,而且我得留一百人頭給陳師爺。”
“嗯……奶奶的,便宜你小子了,兩百就兩百吧,但不許挑,一馬鞭下去趕出來的不論肥瘦都不許挑。”
“成交。”
秦川笑了,又轉頭對陳聰之說道:“陳師爺,你我約定的本是在婁煩設百戶所,給在下請百戶職,但如今,何知縣隻請來一個小小的巡檢使。”
“所以,那七百兩銀子,在下可就不退了,但在下可多給你一百級首級拿回去跟知縣大人交差。”
陳聰之聽得嘴角直跳,這王八蛋,竟然敢黑知縣大人的銀子?
“怎麽,陳師爺有難處?”
“秦大管事,如此這般不太好吧,那七百兩銀子可是知縣大人東拚西湊借來的啊。”
“陳師爺,明人面前就不說暗話了,何大人堂堂一縣之長,七百兩銀子不過隨手沾來罷了,你回去告訴他,就說秦某日後還想跟他做買賣,有的是他升官發財的機會,若何大人仍然舍不得他那七百兩銀子的話……你讓他親自來取吧。”
說罷,秦川懶得再理會陳聰之,自顧自拿起一塊肉,抹了點青鹽,塞嘴裡大口吃了起來。
虎大威跟他一樣,大喇喇吃起了肉,對於這個小小巡檢當著他的面賴帳的事置若罔聞。
羅都事的臉色倒是有些不自然,他還從沒見過,一個九品芝麻官敢當著別人的面,賴上官的銀子。
那可是七百兩銀子啊。
更何況,巡檢使雖然由兵部考績,實際上卻相當於當地知縣的屬官,凡事都得聽知縣的。
這秦巡檢,真不是個普通人,如此瘋魔之人,若是不能成神, 就必將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陳聰之的臉色比誰都難看,但既不敢發作,也不敢再跟姓秦的討價還價。
這山賊頭子根本就不講道理。
這時,旁邊一直不說話的王繼宗忽然笑道:“兄台且放寬心,秦大管事說了,日後少不了何大人升官發財的機會,大管事說到自會做到,繼宗可拿性命擔保,兄台且如實回稟何大人即可。”
陳聰之愕然。
他當然聽得出來,王繼宗已經投效姓秦的了。
他想不通的是,當日王繼宗明明對姓秦的十分厭惡,才短短數天過去,他為何就投效了姓秦的?
陳聰之想不明白,也不再糾結那七百兩銀子了,當即便朝秦川拱手說道:“那在下也隻好如實向何大人稟報了,還請秦大管事點齊一百首級,讓在下回去交差吧。”
“好說,好說,陳師爺這就急著要走了嗎?”
“縣衙裡公務繁雜,容不得在下偷閑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強求了,來啊,帶陳師爺去點一百首級,多挑些積年老匪的腦袋。”
“多謝秦大管事,大管事,兩位大人,還有明昭賢弟,在下就先告辭了。”
“對了,陳師爺,前些日子孟家在縣城的糧鋪出了點事,那掌櫃的卷了孟家的銀子和糧食跑了,陳師爺回去之後,可否讓何大人幫個小忙,查一查那掌櫃的行蹤?”
“這個……”
“把人抓回來後,秦某必有重謝。”
“好說,好說。”
“多謝陳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