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敏中低價賣酒樓給田十一，幫忙剿殺了百余名海盜，還放言願意帶領杭州會投到田十一門下。種種事情都表明，這是個很好很好的老頭子。

　只是，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溫柔，他為啥會對自己這麽好，田十一卻是不知道，所以一直留了三分戒心。

　既有戒心在前，又有婁老頭對董小婉無理在後，所以田十一不打算好好說話。

　“你很好”這句話是婁敏中對田十一的評價之語，可田十一卻回了一句:“我哪好?”

　“你……”

　婁敏中思索著答道:“你雖手辣，但心卻是善的。這份善良的心性非常像你……”

　說到這裡，婁老頭突然懵了。自己明明是誇讚一句“你很好”，怎麽就變成自己回答問題了呢?

　婁老頭一時間有種錯覺，自己是不是找錯人了，這特麽一點也不像他外祖母啊。等會等會，自己想說啥來著?今天來找這小子是啥事來著?

　董小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知道田公子是在為自己出氣，感覺心情大好。

　杭州會不是萬能的，所以婁敏中並不知道董小婉的身份，他還當董娘子是田十一的小情人呢。哦，不對，從年紀來講，應該是老情人兒才對。

　初時婁敏中還在感慨，田小子果然有自己年輕時的風范，這麽有錢而且漂亮的女人都能弄上手，不愧是自己的外孫。只是他忘了，他們根本沒有血緣關系的好吧。

　也正是因為他以為董小婉是田十一的女人，見面時才沒有背著董小婉。只是一句“我哪好?”之後，胡子全白的婁老頭，徹底凌亂了。

　蒙面刀客依舊站在婁敏中身後，只是今日卻沒有蒙面，顯露出一張紅堂堂的國字臉來，許是害怕嚇到田十一。

　紅臉刀客見會首整個人都恍惚起來，連忙附在婁敏中耳旁提醒了一句。

　婁老頭終於想起自己要說什麽了，立即抬頭向田十一問道:“你娘貴姓?”

　紅臉刀客一捂額頭，這分明就是一句罵人話啊。他萬萬沒有料到，這兩人初次見面的頭幾句話，竟然亂成了這個樣子。

　在把婁敏中搞凌亂了之後，田十一自己也凌亂了，覺得這白胡子老頭一定是來找茬乾架的。

　“你娘貴姓?”婁老頭又追問了一次。

　這特麽，十一哥一陣氣結。若不是對方年紀太老，早就一句話罵回去了。

　“嗯?”田十一輕嗯一聲，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答不上來這句話，還真就不知道自己的娘姓啥啊！

　“下次見范權得問問他。”田十一想到。“只是，范權也會奇怪自己為啥不記得親娘姓啥了吧?這可怎辦?”

　“你果然不知。”婁敏中做了總結性發言，給事情定下了調子。

　“啊?”田十一吃驚地望向婁老頭，覺得一定是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對，應該說:是原來那個田十一也不知道的事情才對。

　“田虎那個畜生。”婁敏中說道:“你娘故去時你才剛剛三歲，他為了隱瞞你的身世，果然什麽都沒告訴你。”

　董小婉突然驚駭地瞪圓了眼睛，眨都不眨地望著田十一。“田虎、你娘、三歲”等等話語匯在一起，田十一的身份呼之欲出。她萬萬都沒有想到，田十一會是晉州田虎的兒子，一瞬間感覺整顆心不住地往下沉。

　在董小婉看來，田十一發展海上勢力，一定是要與田虎南北夾攻，謀奪整個大宋的天下啊。

　田十一也是頭疼，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人又多了一個。不對，是兩個，還有婁老頭身後那個紅臉的，總不能統統殺了滅口吧。必須得想辦法讓他們守口如瓶啊，說不得又要與董小婉做點交易神馬的了。

　年紀大的人一旦提及往事就會話多，話一多免不得就會跑題。沒說上幾句，婁敏中便開始說起自己年輕時多麽多麽的風流倜儻，武藝多麽的高強，還進皇宮看過皇妃洗澡什麽的。

　田十一目瞪口呆，董小婉驚詫莫名，都覺得婁敏中如此能惹禍的一個人，能活這麽大年紀還真是挺不容易的。

　說著說著，婁老頭的話題終於轉回到田十一身上，說十一郎很有他年輕時的風范，與他很像。

　十一哥連忙打斷，驚詫地問道:“啥?你可別告訴我說，你才是我爹。”

　“胡說。”婁老頭的胡子都翹了起來，隨即便把田十一外祖母以及他娘小花的事情講了出來。

　董小婉此時已經聽明白了，婁敏中憎恨田虎，田十一與田虎決裂。若是如此的話，到是可以放心了。隨即轉念又一想，田家造不造反，大宋亡不亡，和自己又有何關系?自己這不是鹹吃蘿卜淡操心嗎?

　想到這裡，董小婉心中釋然，不關自己事，管他做甚?

　聽完婁老頭的講述，田十一不禁想到:這故事確實是第一次聽的，只是如此說來，自己與這婁敏中似乎也沒啥血緣關系啊，他又憑說自己像他呢?

　好不容易講完了，婁敏中也是累得夠嗆，飲了口茶，這才對田十一說道:“這回你該知道我是你什麽人了吧?”

　十一哥搖頭，不發一語。

　婁敏中的白胡子再度翹了起來，怒道:“怎麽能不知道呢?我是你外祖父。”

　田十一沒搖頭，但也沒言語，隻把婁老頭急了夠嗆。一輩子沒兒沒女的，好不容易有了個外孫，怎麽也得讓他叫自己一聲外祖父這輩子才算沒白活啊。

　平複了一下心境，婁敏中捋著胡子說道:“乖孩子，叫聲外祖父。”

　乖孩子搖頭，不肯說話。

　婁老頭喘了口粗氣，隨即耐下性子，用帶著誘惑的語氣說道:“只要叫我一聲外祖父，杭州會六千三百會眾，七十八家酒樓，三百六十二間商鋪，十五間工坊，桑田、田地、宅子，多到我自己都說不清，這些便都是你的。”

　田十一想了一下，問道:“你還有別的晚輩嗎?”

　婁老頭搖頭，說道:“我一生無兒無女，除了你再無後代。”

　點了點頭，田十一答道:“那我不叫。”

　董小婉“噗呲”一聲就樂了出來，一邊站著的紅臉刀客臉憋得更紅了。

　田十一這話裡的意思分明就是:反正你就我一個繼承人，我叫不叫外祖父，那些東西不都得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