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員見司墨雪半天沒掏出所謂證據,臉上複又掛上完美的公式化笑容:“司墨雪小姐,如果沒有證據證明的話,我無法確認您所說的事情的真實性。所以......”
“這是真的!我和桃爾親眼看見的。”司墨雪見接待員似乎並不想管這件事,扒著服務台大聲嚷嚷,“你們派人去那裡查一下就知道了。”
“不好意思,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們無權干涉他人的生產。”接待員依舊笑著說,臉上笑容有愈擴愈大的趨勢。
“那,那些被抓走的人怎麽辦?”司墨雪還想再爭辯幾句。
“這些在您任務以外的事情,我們建議您不要管呢。”
“墨雪......”桃爾在背後扯了扯她的衣服。
司墨雪深吸了口,壓下怒火,回頭看向桃爾。
“我覺得她說得對......”桃爾看著司墨雪的眼睛,開口,“我們來這裡報告情況,已經仁至義盡了,剩下不關我們的事,我們也不要管太多......”
“......”司墨雪沒說話,片晌,她緊繃的身體松懈了下去。
長歎一口氣,她回身面向接待員:“抱歉,剛才我太激動了......那就這樣吧,麻煩你了。”
然後她拉著桃爾走出銀色大廳,腳步沉重。
司墨雪沒看到,在她離開大廳後,那個接待員和同事打了聲招呼,借故離開服務台。
“相機到底丟在哪了?”桃爾在在邊上碎碎念,“難道是之前和別人撞在一起的時候丟的?我們得想辦法找到才行。”
要是相機找不到的話,她們就是弄丟線索物品,視為任務失敗。
司墨雪垂眼看著前方的道路,沒搭腔。
此時已經天色大晚,銀色大廳門口來往的都是任務歸來的荒原獵人。
門口前方不遠處,有一群人圍成一圈,對著圈內指指點點,似乎在討論什麽。
桃爾天性愛湊熱鬧,看到人群扎堆,硬是拉著司墨雪湊上前去,還擠到了最裡面。
是一個中年婦人,頭髮枯黃蓬亂,此時她正抱著一個男荒原獵人的大腿,嚎啕著懇求:
“求求你,幫幫我吧,我真的沒辦法了,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桃爾滿腹狐疑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幕,她戳戳身旁看熱鬧的人,問:“發生什麽了,這男的幹什麽壞事了?”
“這男的什麽都沒乾。”被戳的那個人顯然已經在這裡看了有一會了,了解來龍去脈,因此饒有興趣的給桃爾解釋道:
“這女的兒子失蹤了,在這裡哭爹喊娘求人幫忙,本來沒人理她的,但那個男的不知道事嘴賤還是怎麽的,非得上去問幾句。結果,嘿,就被賴上了。”
“哦——”
桃爾聽了他的解釋,表示明白的點點頭,然後又問道:“那她幹嘛不去大廳發布任務,那不有一堆人可以幫她。”
身旁那人白了她一眼:“小姑娘,你剛來的吧?你知不知道去大廳發布任務是要中介費的,你看那女的樣子,像是個有錢人嗎?”
“原來如此,那個被賴上的男的真可憐。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估計只有腦袋抽抽了的人才會去幫她吧。”桃爾看了眼四周湊熱鬧的人群,感慨一句。
“我幫你,你兒子長什麽樣?”人群裡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桃爾循聲望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麽沒腦子,然後就看到司墨雪從人群裡走出來,對地上的女人說:“我幫你,
雖然、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桃爾:“......”
她這張嘴怎麽就跟開過光一樣呢?
女人聽到司墨雪的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松開男荒原獵人的腿,連滾帶爬的朝司墨雪過來。
那個荒原獵人如同獲得大赦,頭也不回的逃離了現場。
“真的,你可以幫我?”女人緊緊抓著司墨雪的褲子,一雙乾枯凹陷的眼睛裡放出光來。
司墨雪扶起女人:“真的,不過我不確定能夠找到。”
“等等等等......”桃爾推開眾人擠上前去,拉著司墨雪走到一邊,壓低了聲音問她,“你瘋了吧,幫她做什麽?”
“我有種直覺,她兒子的失蹤和‘TR’公司有關。”司墨雪也壓低聲音回她。
這種直覺在司墨雪的成長過程中已經多次出現了,每次總能或多或少的幫到她點什麽。這次,司墨雪依然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那好吧,看你決定。”桃爾也是見識過司墨雪的隻覺,將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在出言阻攔。
司墨雪沒有說的是,除去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以外,她想幫女人的理由還有一個就是,她想看看,好心到底有沒有好報。
她扶起地上的女人:“阿姨,你仔細跟我說說,事情的經過是怎樣的。”
聽到這句話,女人抹了把淚,斷斷續續的和她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那個女人叫萊娜,是一位倉鼠基因混種人,基因融合度只有67%,在綠洲外城靠為富人做保潔為生。
萊娜有一個12歲的兒子,今天早上她帶著兒子去雇主家做工。因為雇主不喜歡她兒子進入家中,所以她讓兒子在屋外等候。
“我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我兒子很聽我的話,我讓他在外面等他就在外面等,從不隨便亂跑的。”萊娜一邊用袖子擦鼻涕,一邊抽泣著說,“可是我今天做好衛生出來的時候,我兒子就不見了。”
說到這,萊娜又悲號一聲:“我兒子只是一個蚯蚓基因混種人,他完全沒有自保的能力,要是、要是遇到那些人,怎麽辦啊......”
她抓著司墨雪的袖子,聲音裡滿是無助絕望:“求求你一定要幫幫我啊。”然後幾欲下跪。
司墨雪趕緊抓著萊娜的手不讓她跪下。她注意到萊娜話裡提到的一個詞:“你說的‘那些人’,是什麽人?”
萊娜脫力一般地半靠在司墨雪身上,頭低垂著,嘶啞開口:“我、我之前有個鄰居,他是一個水螅基因混種人。”
“然後呢?”司墨雪問。
“然後......他有一天失蹤了,沒人知道,直到房東來收房租的時候才發現屋子裡沒人。”
“會不會是他有事突然離開了?”
“不可能,他房間裡還有他很少買的獸肉,都發臭、長蛆了......他是突然失蹤的!”萊娜的情緒忽又激動起來,“後來失蹤的人越來越多,有人說他們是被抓走殺死切碎,再把屍體當作獸肉拿出來賣。”
“這件事,綠洲沒派人來處理嗎?”
萊娜的眼神暗淡了下來:“派人,怎麽會派人來。失蹤的都是獨自生活的底層人,才沒有人關心我們的死活。只有底層和底層的人,才會互相關心。”她扯出一抹慘淡的笑容。
司墨雪和桃爾沉默不言,她們在花姨的組織裡長大,雖然過的辛苦,但好歹吃穿不愁。經歷不同,萊娜所說的這些, 她們並不能感同身受。
聽完萊娜對兒子長相的描述,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因為綠洲的宵禁政策,司、桃二人揮別萊娜,決定先回到她們租住的房間。
路上,桃爾問司墨雪:“......你真的要幫她嗎?”
“能幫就幫一下吧。”司墨雪看著腳下的土路,低低的應道。隨即她又補充了一句:“就這一次,不會有下次了......我保證。”
然後一路沉默無言,知道她們回到租住房所在的街上——
“我X,這怎麽回事?”桃爾氣到在大街上跳腳怒罵。司墨雪也繃緊下巴,努力壓抑著怒火。
她們放在租住房裡所有的東西——從平日裡收好的折疊床到精心挑選的房間飾品,全都被一股腦的丟在大街上,甚至有部分浸到垃圾堆滲出的汙水裡。
“房東那個神經病女人抽風了?”桃爾一步跨過地上的東西,掏出房門鑰匙,不死心的想要開門,“X的,門鎖都給換了,我們是欠她房租還是什麽的。”
鑰匙打不開,桃爾乾脆開始撞門。
“操!”
桃爾又一次用力撞門,不僅門沒撞開,自己在反彈力的作用下險些摔倒在地。
“別撞了,沒用的。快到宵禁時間了。”司墨雪雖然生氣,但還沒有喪失理智,她出言製止桃爾:“我們還是先把東西收拾一下,找個住的地方吧。”
“我們今天怎這麽倒霉呢。”
桃爾雖然滿腔怒火,卻只能強忍著和司墨雪一起,收拾好東西,住進附近的一家廉價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