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條小巷子的時候，看看手表，已經有十點半了。

　　中秋的街頭，涼風習習，本就穿的不多的付伊歡連著打了好幾個冷顫。鎮上的夜晚不像城裡，大部分的門面都已經關門熄燈，只剩一家藥店和兩排昏暗的路燈驕傲又孤獨地立在那兒。她咬了咬牙，“在外面再磨蹭一會吧，做事要做全套些，那死丫頭才會更加確信。”

　　等她走到校門口時，門口的保安已經在打瞌睡了。坐在一張靠背椅上，頭就那樣仰著，打著呼嚕。保安是位四十歲上下的大叔，板寸頭，胡子刮得乾乾淨淨，平常很精神。看著這會那瞌睡的模樣，差點把付伊歡逗樂。她奶聲奶氣地敲了敲緊閉的窗戶，叫道:“叔叔，麻煩開下門！”

　　叫了好幾聲，那人才猛得驚醒過來。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已經十一點了。

　　“你是哪個班的，怎麽這麽晚還在外面瞎晃?”保安有保護學生安全的職責，看到學生這麽晚還在校門口，自然火氣不小。

　　“叔叔，您忘啦，我傍晚出來的，有給您看過請假條，還登記了。我身體不舒服，剛才去學校附近的診所了。本來是要去校醫務室的，但學校沒有治胃疼的藥了。您看！”說著，她從小挎包裡取出剛才從藥店買來的胃藥，還有班主任開的請假條。

　　進宿舍樓的時候，用了同樣的語言，讓宿管阿姨給開了門。

　　進了宿舍，門沒有鎖。她太了解林依，一定是她給她留的門。宿管阿姨一再申明，倘若有室友晚歸，千萬不要留門，因為誰也不能保證在學校裡就一定是最安全的，留門很容易有安全隱患。所以，此時的林依肯定還沒有入睡，等著她歸來。

　　如她所料，她輕輕打開宿舍門，借著走廊上微弱的燈光，她看到林依在床上翻了個身。她把門反鎖，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到洗手間裡面洗漱完畢，輕輕爬上床。閉眼之前，還不忘朝對面的床上瞄了一眼。此時林依已背向她，估計也已入睡。

　　她揣著激動的心情思慮了一翻，想著明天早上怎麽和她開口形容她晚上的經歷呢?怎麽和她詳細描畫一下她和李一凡的那個擁抱呢?甚至再添油加醋地延伸到別的事情上面去，估計能取得更好的效果。她開始細細品味著剛才那個堅實的後背，甚至把剛才穿過的薄薄的淺粉色外套放到了心口上，用鼻子溫柔地嗅著衣服上的味道，她覺得上面全是李一凡的氣息。她甚至想，這個外套，我先不洗了。想他的時候，再拿出來聞聞，抱抱。

　　林依還是像往常一樣，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準備去跑操。破天荒的，她從洗手間出來居然看到一慣喜歡睡懶覺的杜雲，穿戴整齊，睡眼依舊朦朧地坐在她床頭。

　　“你怎麽起來了?你不困嗎?”林依看著依舊在睡夢中的其他室友，小聲地說道。

　　“我昨晚夢到我胖成一頭豬，被人五花大綁起來了。我嚇得早早地醒了，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和你一起跑操。我看你越來越瘦了，我慚愧啊！”說話的時候，眼睛還是沒有完全睜開的。

　　林依忍住沒有笑出聲來，“那你趕緊去刷牙洗臉，精神精神，我等你！”

　　杜雲點了點頭，走到洗手間三下五除二地捯飭好自己。

　　到操場的時候，六點不到，天還沒有亮。操場上有幾盞昏暗的路燈，她們看到已經有同學在跑操、早讀、打球，或者進行別的鍛煉了。

　　兩人都穿著有點厚的外套，杜雲還是凍得發抖。

　　“依依，

你每天早上來跑步，不害怕嗎?現在天亮得這麽晚，關鍵還這麽冷。”杜雲抱怨。　　“跑起來就不冷了，不過，我賭你跑不過三天！”林依笑她。

　　“賭就賭，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了。但你平常一個人，就不怕操場的某個小腳落突然跑出一個恐怖的生物嗎?”

　　“李一凡早上會來打球，他這會應該已經在操場上了！”林依說著，臉上藏不住的笑意。

　　“我說呢，你怎麽這麽來勁?原來李大帥哥在這等著你呢！”

　　“別貧，他沒來，我也沒斷過跑啊！我都養成習慣了，一天不跑，我就不舒服。”

　　兩人開始跑了起來，跑一圈後，沒有發現李一凡的身影。平常，林依跑不到半圈的時候，李一凡就會偷偷在她身後拍她的肩膀，或是在不遠處喊她的名字，她覺得有點奇怪。天已經開始有點朦朦亮了，她往操場中英的藍球場看去。好像也沒有那個熟悉的高大的身影。

　　“小雲子，我們到籃球場上看看，今天李一凡好像沒來！”

　　“不會是看我來了，他就不來了吧?”

　　她倆停了下來，快步走向籃球場。

　　籃球場打球的基本都是高二高三年級的學長，有幾個和李一凡是多年的球友。看到林依走近，一個瘦高個的男生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弟妹來了，一凡今天沒來打球，估計睡懶覺了。”

　　杜雲捂嘴偷笑，林依一下臉紅，瞪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看向那個男生，說:“好的，那你們玩，我們先去跑步了！”

　　林依心裡有點小鬱悶，今天怎麽沒來?但又告誡自己，或許是睡過頭了，再說，人家為什麽要天天為了你來打球呢?

　　讓她再次鬱悶的是，李一凡早自習的時候也沒有來找她。以前，通常是在她跑完操後，他就會去外面小店給她買幾個熱騰騰的包子，還有豆漿。如果哪天陰天下雨，沒有去操場的話，快上早自習的時候，他也會來教室和她說一聲，道個早安。

　　而今天，她從早上到上完早自習，再去食堂吃完飯，李一凡一直都沒有出現。其實，一直以來，她的情緒波動都不會太明顯。她不會刻意在別人面前顯露自己的心情，這也是她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但杜雲還是感覺出來了，回宿舍的路上，就問她:“依依，你沒事吧?”

　　“我很好啊！沒事，我們回宿舍把外套換掉，再換雙鞋子就去上課吧。早上跑步，感覺腳出了好多汗，臭熏熏的。”她笑，故作鎮定。為什麽要失落呢?或許他真的有事情。一天不來看你，也很正常啊！

　　換完鞋，兩人正準備走。洗手間的門突然打開，這時候宿舍還有人，兩人面面相覷，愣了一下。

　　付伊歡從裡面走出來，“林依，我能單獨和你聊兩句嗎?”

　　杜雲扯扯林依的衣袖，眼巴巴地看著她，不想走。

　　“你先回教室吧！我一會就來。”

　　看著杜雲走出宿舍，估摸著不會再返回來了。付伊歡看向林依，有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今天不是星期一，不用穿校服。所以付伊歡很巧妙地發揮著她富家女的優勢，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袖T恤，下身穿著一條吊帶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小巧的白色名牌球鞋。長長的頭髮，天生的微卷，今天頭上還戴了一個粉色的發箍，露出潔白飽滿的額頭，還有輪廓分明的白皙的瓜子臉。

　　看著她不懷好意的微笑，林依有點恍惚。她恍惚的不是她的笑意，而是付伊歡的顏值。這個顏值，配上這一身時髦的打扮，無論哪個男生看到，都會為之傾倒吧。

　　付伊歡的話，把她拉到現實中來。

　　“林依，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她近乎本能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你覺得李一凡會喜歡我這樣的，還是喜歡你這款的?”她挑釁地問她。

　　“......”她無語。

　　“怎麽不說話了?你猜猜我昨晚為什麽這麽晚回來嗎?”

　　她盡量不要讓自己的臉色變得難看，因為她不可以在別人的面前卸下她的偽裝，特別是付伊歡。她也開始揣測她話裡的意味，但依舊不說話，等她再開口。

　　“你不說話，就代表你也很想知道對嗎?我昨天聽了你的建議，我勇敢地去追求我自己喜歡的人。你猜他什麽反應?”付伊歡越說越來勁，賣著關子，盯著林依的臉，想看出什麽波瀾來。

　　“你到底想說什麽?”她沒忍住，好奇她要怎麽往下說。

　　“我在他家的路上堵他，我大膽地跟他說，我到底有多喜歡他。說到動情的時候，我哭了，我實在沒有忍住。結果，結果.....”她表情誇張，繼續賣著關子。

　　“結果怎麽了?”她再也沒忍住，聲音大了些。

　　付伊歡心裡開始發笑，看你多能裝?

　　“一凡，一凡他居然抱住我，他輕輕地給我擦眼淚，讓我別傷心，然後....”

　　“別說了，我要去教室了，快遲到了！”她不想再聽下去了，想轉身走。

　　付伊歡拉住她的胳膊，不讓她走。

　　“你還想打架不成?”林依有點惱怒，雙眼瞪著她，此時的表情更是難以言說。

　　付伊歡越說越興奮，放開她的胳膊，“這就聽不下去了嗎?還有更精彩的呢！早上一凡是不是沒有來找你，已經好久不去食堂吃早飯的你，我早上居然在食堂看到你的身影了！”

　　“你到底想表達什麽?我沒空在這聽你閑扯！”

　　“但你還是想聽對不對?一凡他早上沒有來找你，中午晚上更不會來找你了。因為，我們昨晚互表心意了。原來，他也喜歡我。我們不止擁抱了，我們還....”

　　沒等她說完，林依轉身跑出宿舍。大滴大滴的眼淚，已經止不住，像流水一樣往下流。但快跑到教室的時候，她還是去了趟教室樓的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好失魂落魄的自己。

　　因為昨晚為付伊歡留門，本來就沒有睡好，加上剛才哭的原故，鏡中的自己，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付伊歡的話，一句句像針一樣扎在她的心上。

　　他們擁抱了，他們還...還幹什麽了?她不敢去想象。她恍惚中好像看到鏡中的李一凡和付伊歡一起牽著手向她走來，俊男靚女，多麽養眼的一對！而她，只是一隻不起眼的醜小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