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所藏身的街巷並不甚大,多是普通民居,非高樓廣廈,藏不得人。李傕率兵合圍,展開地毯式搜索,一路抄家破屋,殺掠搶劫,百姓哀聲動地,嚎哭聲、慘叫聲,聲震四野。明月朗照,將這些士兵的獸行照得清清楚楚。
劉協垂淚道:“諸君高義,朕心感激,然此非人力所能為,君等皆死於此處,也救不得朕出此牢籠。寄語左將軍,善加珍重,早日來迎朕。”自藏身處出來。
徐庶忙將劉協拉回去,低聲道:“國家,我等尚有勇士近百,須臾即至,必可保護國家周全,何以輕易放棄?”許秦、莊威、柳轂等數名同袍戰死,徐庶悲痛歸悲痛,卻心如鐵石之堅,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肯放棄。只要能夠將天子救出去,別說管亥、陳到,哪怕徐庶自己,都在可以犧牲之列。
劉協搖頭道:“徐君且聽哭聲,李傕已搜到附近,君之勇士就算現在趕來,也在外圍,如何突破重圍接近我等?又如何救朕?與其君等皆死、朕則遭擒,不如朕主動現身,君等則趁機逃去,留得有用之身,日後再來救朕。”
嗵嗵巨響後,李暹的聲音從院門傳來:“看準了,盯緊了,一個活物也不許放過!”
徐庶臉色微變,輕輕歎息一聲。
劉協緩步走到院中,在井床旁站定。
院門大開,李暹等轟然闖入,入目正看到站在院中的劉協。李暹看到劉協的位置,臉色大變,叫道:“國家!萬萬不可啊!”
劉協道:“君等若苦苦相逼,朕何惜一死?”
李暹忙道:“國家!臣等萬萬不敢!”命士兵後退,不可近前,又派人去稟報李傕。
不一時李傕趕來,哈哈大笑道:“國家!不要跟某開玩笑了!韓馬小患,國家何必過慮?長安固若金湯,韓馬有何能為?請國家回宮吧。貴人、公主皆等候國家心焦得很呐!”拉過萬年公主,向劉協推去。另有左右將伏貴人也推入院中。
伏貴人和萬年公主梨花帶雨,踉蹌奔到劉協面前,抱著劉協放聲大哭。
李傕對李暹使了個眼色,後者帶著數名騎士風一般撲上,將劉協拉開,遠離井床。
李傕高聲喝道:“有請國家回駕!”
西涼騎士齊聲高喝:“有請國家回駕!”簇擁著劉協等行出街巷。
李暹留下處理首尾,卻未能找到徐庶等人蹤跡。
徐庶、管亥、陳到三人趁著劉協提供的掩護,從後門出去,打昏三個落單的騎士,假裝搜索,突然縱馬而去,遁入龍首原上密林之中。李暹派了一隊騎士追索,密林寂寂,丘原幽靜,一無所獲,悻悻而歸。
徐庶冷冷盯著田佑,問道:“田校尉,我命汝在太常街相侯,為何卻在此處?”
田佑乃田楷族侄,劉備初投公孫瓚時,田佑為田楷所部軍假司馬,身材矮胖,性情粗豪,對劉備很是熱情。劉備據青州,取泰山,勢力延伸至東平,袁紹自平原大舉來攻青州,田楷奔於劉備,後袁紹因後方生變而退兵。田佑征得田楷同意後,投劉備。然田佑運氣不佳,軍路坎坷,非但無功,反而常有小過,升升降降,在軍侯一職上下徘徊。劉備派徐庶入長安,田佑自告奮勇願從。劉備也升其為校尉。
徐庶兵分數處,自領管亥、陳到等數十勇士在北宮門外活動,命田佑率三四十勇士在南宮門外太常街活動,命凌充率五十余甲士藏身於龍首原,田佑密切注意宮中動靜,並及時與凌充聯絡。
今晚田佑竟然不在太常街,致使接應不力,無怪乎徐庶憤怒。
雖然即便田佑與凌充都在,攜天子逃脫李傕鐵騎的概率也就在五五之間,
但田佑失位,這概率就變成了零。田佑被徐庶疾言厲色責備,臉上掛不住,頂撞道:“徐掾隻說在太常街待命,又沒說今晚行動,某與凌司馬聯絡,有何不妥?”
徐庶大怒,道:“正因行動時間難以確定,才令汝待命!汝違軍令,此乃重罪!與我拿下了!”
田佑蹭地戰起,叫道:“我與劉公乃患難之交,當年劉公曾喚我一聲軍侯。欲治我罪,須得劉公親自下令!汝卻定不得我之罪!我倒要看看誰敢拿我?!”
徐庶淡淡道:“汝擅離職守,按軍法當死!”
田佑拔身欲走,嘴裡叫道:“我要親見劉公分說!”
徐庶喝道:“管校尉!陳司馬!拿下!”
管亥、陳到就在劉備身邊,相當清楚劉備對徐庶的器重,更不遲疑,左右一合,將田佑擒下。
田佑雙手被反剪在後,掙扎不得,又怒又懼,叫道:“我乃幽州一系,關張趙劉皆與我兄弟之交,爾穎川後進,欲打擊我幽州人耶?諸位兄弟, 萬不可令其得逞!”眾勇士中,幽州人佔了半數,凌充原也是公孫瓚部下。聞聽田佑此言,數人面現猶疑之色。
徐庶兩眼一眯,道:“劉公有言,此行以我為主。非常之時,非常之地,我有獨斷之權!田佑,先違軍令,又不聽指揮,影響惡劣,按軍法,當斬!”掏出短刀,直接刺入田佑胸膛。
田佑口中咯咯作響,鮮血自嘴角流出,雙眼瞬間失去神采,管陳松開手,任他身體軟軟倒地,就此斃命。眾人皆駭然。
田佑雖然能力差些,行為憊懶些,但據說他以前在左將軍微時甚是關照,深得左將軍厚遇;他又愛交朋友,和軍中不少將領關系甚佳,眾中郎將都對他禮讓三分。不料今日竟惹到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庶,撞上了鐵板,丟掉了性命!
凌充更是暗自歎息:人貴有自知之明,既性子散漫、不能遵守軍令,好好的在地方做個守將有何不好?可惜、可歎!
徐庶命將田佑屍體抬下去葬了,環顧眾人道:“我等身處虎狼之穴,正當抱成一團,豈可不遵號令,一盤散沙?如今天子為李傕所擄,料必入其北塢軍營,如何相救,諸君有何主意?”
管亥對田佑早看不順眼,對將其處死毫無意見,不加理會,積極獻計道:“兵法雲,亂而取之。天子在李傕軍營,劉公又不能率大軍前來,內有郭汜,外有韓遂馬騰,若亂生,必有機會。”
徐庶點頭道:“管校尉之計是也!唯慮城中生亂,百姓遭殃,天子恐有危險啊!袁術等又欲弑君,亦不可不防。”
如何能打入李傕軍中?除了找賈詡幫忙,沒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