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塢,郭汜大營。
郭汜與其將計議道:“樊稠為李傕矯詔所殺,其舊部四分五裂,被李傕輕松吞並。今未央宮禁衛多為李傕兵士充任,若其請天子下詔以誅我,足可畏也。為免李傕故技重施,當速迎天子入南塢。”
眾將皆稱妙計。
迎天子亦不可大動乾戈,省得引起李傕警覺。郭汜命郭艾下去秘密準備,可帶千余精銳去辦。郭艾領命而去。
郭汜誡眾人道:“李傕狠辣果斷,務必小心守營,留神李傕偷襲。”
眾將皆應諾。郭汜不敢回後將軍府,當夜留宿東塢帳中。
眾將各自回營,小心戒備,卻有一將名喚陳獻的,托詞腹痛,令親兵抬了去城中找醫士治療。陳獻命親兵掩護,瞅了個機會,悄悄從醫館後院溜走,直奔李傕府中。
車騎將軍府戒備森嚴,又是夜裡,門人不肯通傳。陳獻厚賂門人,得以通稟。李傕聞陳獻求見,忙命宣進。
陳獻請李傕屏人稱有絕密消息報告,李傕略一猶豫,隻留胡封、張苞在側。陳獻遂報告郭汜欲劫天子之謀。
李傕大驚,道:“郭多膽敢如此?!”
張苞急道:“若郭多挾天子以令將軍,則大事去矣。當速決斷。”
胡封亦道:“事不宜遲,末將願領兵請天子至北塢。”
李傕已有決斷,道:“我當親去,君等皆隨。”向陳獻道:“陳君高義,某銘感在心。”命人取來珍寶相贈,並從府中挑選了兩個絕色美女送於陳獻,請其繼續在郭汜處潛伏,通報消息。
陳獻與郭汜是同鄉,早從董卓,後李郭等脫穎而出,陳獻歸於郭汜之下。陳獻曾因細事被郭汜當眾鞭打,便含恨在心,暗結李傕。如今李傕並了樊稠,兵力冠於長安,對郭汜已呈壓倒性優勢,陳獻也一改小心謹慎姿態,變得張揚起來。郭多將死,公然反之,又有何妨?對李傕讓他繼續潛伏,有些不滿,但見李傕堅持,也隻得從命。
陳獻帶著珍寶、美女離去後,李傕對胡封、張苞道:“此乃小人,反噬其主,不忠不義,可暫用之,不可重用。”
胡封、張苞皆稱將軍英明。
李傕忍住對兩名美女的不舍,披掛上馬,帶著一眾甲士出府直奔北塢。
不一時到了北塢,李傕點齊兩千鐵騎,打著火把,向未央宮奔來。火把如一條長龍,聲勢驚人,蹄聲如雷,敲擊在長街之上,震破寂靜的深夜。
李傕出北塢時,其將宋果被留下守衛府中。李傕剛出,宋果就急派了一名親信去見荀攸。宋果雖是涼州兵出身,但心懷忠義,已被荀攸等策反。
荀攸家中,鍾繇驚道:“李賊居然下手如此之快!為之奈何?”
荀攸道:“我等定計後,徐元直今日傍晚已率勇士隱於宮門之外,須當立即發動,迎天子出宮!”
鍾繇心急如焚,點頭同意。兩人當即派了家人持密信去通知楊彪、朱儁等,自己則向未央宮北宮門奔去。
兩人跑到北宮門外,累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前漢時,未央宮北邊原為桂宮和北宮的位置,如今成為達官貴人的住所,在往北才是普通百姓所住的東市和西市,也即荀攸、鍾繇等人住所。李傕的北塢還在更北一些,挨著北城牆而建。
遠遠望去,黑魆魆的宮門巍然而立,門樓上挑著燈籠,但光照不太遠,燈光下似乎有禁衛在侍立,有著模糊的影子。宮門緊閉,顯得有些陰森。鍾繇掃視左右,低聲問荀攸:“徐元直等何在?”
話音未落,旁邊一座宅邸有人自牆頭露出個腦袋,低聲問道:“可是鍾君、荀君?”
荀攸凝目望去,
就著微弱的光亮,看出那人正是莊威,便招手回應。不一會徐庶現出身影,招呼荀、鍾二人來到宅邸門洞隱蔽處,急道:“李傕有異動,二君可有發覺?”徐庶派去監視車騎將軍府的勇士發現有數百甲士夜裡向北奔去,忙趕來報告。荀攸道:“郭汜、李傕欲劫天子,李傕棋高一著,當是今夜就要發動。”
徐庶驚道:“既如此,我等還等什麽?速叫開宮門,迎天子出城才是。”
荀攸苦笑道:“深夜之中,我等如何能叫得開宮門,且宮門守衛多是李郭之兵,豈會聽我等小吏之命令?”
徐庶道:“若不能提前將天子救出,待李傕統大軍前來,我等又如何在千軍萬馬之中救得天子?”
荀攸道:“我等已派家人持密信通知司空楊公、司徒趙公、太尉朱公等,彼等素有威望, 必能叫開宮門,入內奏事,我等可趁機跟隨入宮。唯慮不能帶太多人手。”
徐庶道:“只要能入宮,三十幾人與十幾人並無太大區別。不知諸公能否盡快趕至?李傕雖在北塢,整頓軍隊需要時間,但相距不到十裡,兩個時辰足以趕來。若諸公後於李傕,則於事無補矣。”
徐庶心中焦急萬分。
劉備不可能事無巨細將歷史發展都告訴他,那就不是推測,而是裝神弄鬼了,一旦事態跟劉備所說毫無二致的發生,劉備又如何解釋?劉備可以是明主、英主,但不想做可以預知未來的神,如果屬下乾脆什麽都僵化地相信劉備的“預測”,萬一不準了呢?歷史已發生巨大變化,劉備所知的歷史也未必如期發生。
劉備只能告訴徐庶,李郭必相鬥,長安必生亂,屆時可把握機會,救出天子。
徐庶認為天子在未央宮,比鄰南城,城外就是龍首原,出城東下,大有機會,一旦入了李傕的軍營,再想救出,就難上加難了,或者說根本沒有可能。
因此,以徐庶的心理素質,仍舊臉色難看,焦灼溢於言表。
荀攸道:“此乃萬分危急之事,楊公等必不會耽擱。”話音剛落,北面傳來踏踏的細碎聲音,不一會數騎趕至。
為首一人身材高大,須發皆白,相貌威嚴,正是當朝太尉朱儁。
後面司空楊彪、司徒趙溫、光祿勳鄧淵、大司農張義、衛尉周忠以及賦閑在家的皇甫嵩,皆趕來。
朱儁向荀攸、鍾繇點頭示意,也不多囉嗦,當先騎馬馳向宮門,高聲喝道:“吾乃朱儁,有要事稟告國家,速速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