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派人以張遼名義頻繁向張汛送信,信中多有塗抹修改,偶爾露出一兩句“阿母思念”之語,惹得張汛鬱鬱寡歡。
徐商見張汛滿腹心事,懷疑張汛欲投其弟,暗自提防。
徐晃、張遼又大張旗鼓北上攻取雁門郡治陰館,聲稱將自夏屋山與句注山之間東下,繞過句注塞,奔襲廣武。
徐商欲分兵守夏屋山與句注山之間的夏令塞,張汛反對,認為敵兵利於速戰,必不會北上繞道,且陰館有太守郭縕坐鎮,郭家部曲實力不弱,徐晃張遼難以攻克陰館,背後還受到陰館威脅,必不會出此下策。
徐商則懷疑張汛欲裡應外合,將自己一網打盡。
兩人爭論不休,不歡而散。
徐晃精選百名善於攀援的士兵,翻過句注山,夜間突然在句注塞後燃起火把,造成上千人的架勢。
徐商大驚,急帶兵東下,欲先擊破背後敵軍。
張汛名為校尉,其實只是虛名,直接統領的軍隊不過數百人,大部分軍隊都被曹操親信徐商抓在手中。
徐商東下,帶走兩千多人。張汛手中只有一曲多兵。
徐晃借著月色,突然發動猛攻,一舉攻上關塞。
句注塞非是險關,險要程度比壺關、軹關、箕關、紫金關等差了極遠。
龐德先登,迎面碰上張汛。
惡戰片刻,龐德佔了上風。
軍司馬張南揮矛相助。張汛頓時左支右絀,難以招架。
龐德覷準張汛一個破綻,揮矛將他打翻在地,身後士兵衝上,將他綁了。
徐晃等奪取句注塞後,打開關門,騎上戰馬,猛撲徐商背後。
徐商被軍司馬薛倫率領的百余精於山地攀援的士兵引得昏了頭腦,就在山中打轉,聽到句注塞方向傳來的喊殺聲,方知上當,急回軍救張汛,迎面正碰上徐晃、張遼。
張遼大吼一聲,一戟將徐商劈死。其余兩千多兵,多數未能逃過驍騎、蕩寇二軍的鐵蹄,少數躥入山中,不知去向。
徐、張殺敵千余,俘虜一千五百,與王氏部曲一樣收繳了兵器,作為民夫,負責運輸糧食輜重。
法正欲故技重施,索性乘勝奪取陰館,擒殺雁門太守郭縕。
徐晃這次卻未采納其計,搖頭道:“根據曹軍降兵所言,近日十數萬胡騎南下,與曹操並力攻劉公,胡騎利於速決,不利於久戰。前線不日必有訊息傳來。
劉公雄兵數萬,猛將如雲,謀士如雨,或會小挫,絕不會大敗。我等速據盂縣、狼孟險要之地,必亂敵人軍心。
奪雁門乃小利,擒曹操方為大計。不可因小失大。”
法正訕然道:“君計是也。”
徐晃等遂迅速南下,過原平縣不攻,直接猛攻盂縣。
盂縣、狼孟二縣此前還有城防,被胡騎來回肆虐,早就毀壞殆盡,城中百姓要麽被掠為奴婢,要麽向東逃入太行山中依附張燕。
二縣中各只有千余胡騎暫駐。
徐晃、張遼攻入盂縣城中,大殺特殺。
城中逃跑不易,徐晃等又早早伏兵於四門外。
千余胡騎基本上被全部斬殺。
徐晃得戰馬數百匹。
剛剛在盂縣立足,界休一戰中戰敗的胡騎漫山遍野奔逃而來。
徐晃、張遼忙讓開大道,待胡騎大部通過後,咬著其尾部猛攻。
步度根、難樓、蹋頓等人早成驚弓之鳥,無暇細看徐晃、張遼到底有多少人,沒命奔逃。
徐晃、張遼咬住數千胡騎,奮力攻擊,斬殺兩千多人,俘獲戰馬千余。
然後一刻不停地繼續向南,佔據狼孟。
狼孟屯駐的千余胡騎早棄城隨大眾而逃。
徐晃等將界休一戰情況慢慢收集完整,都讚歎不已。
徐晃道:“大司馬面對十萬胡騎,白登之危,堅主進擊,何其勇也!”
張遼道:“大司馬英明雄武,關將軍亦指揮有方,調度果決,不虧為名將!”
法正道:“大司馬知人善任,善納諫言,的是明略之主。”
擊敗胡騎,太原已在掌握之中,劉備軍過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坎,往後形勢更加順利。三人胸中火熱,皆充滿對未來的憧憬。
功名祗向馬上取,封侯拜將豈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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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休一戰,劉備軍斃殺胡騎一萬多人,陣斬匈奴酋帥於夫羅、烏丸酋帥能臣氐、鮮卑酋帥扶羅韓等,其余渠帥數以百計,俘虜胡兵數千人,戰馬無數。
兩軍乃是正面硬拚。劉備軍以步逆騎,損失也不小,足有數千人失去戰鬥力。其中典韋的摧鋒軍當胡騎鋒芒,傷亡接近兩成。
劉備將陣亡將士葬於界休山上,以於夫羅首級祭奠劉政等,拜道:“今殺賊酋,為君報仇,英靈不遠,魂兮歸來!”黯然神傷。
兵貴神速,乘勝當速進。劉備也無暇多耽擱,匆匆整頓軍隊,急取鄔縣、中都、京陵、祁縣。
此前的界休縣,劉備拿下還付出不少代價。如今大破胡騎後,太原民心動蕩,皆懷駭懼,無心為曹操防守,四縣輕松告破。
劉備先分兵取梗陽城和榆次,斷絕曹操南下、東逃之路,主力進逼晉陽。
曹操趁劉備立足未穩,襲營。
劉備早有準備,立正副二營,設有伏兵,一時俱起。
曹操見機不妙,果斷撤退。
劉備追之到城下,被城上箭雨逼退。曹操得以退入城中。
劉備命人至晉陽以西山中砍伐樹木,製作攻城器械,又派人催張式盡快運送投石機北上。
這段時間曹操也沒閑著,棗祗製作了數十架簡易投石機,置於城頭,與劉備對射。
晉陽城堅,劉備挾大勝之威,欲趁晉陽人心動蕩而取之。但曹操守得嚴密,劉備猛攻三日,不能下,隻得進入休整。
劉備對諸將從容道:“晉陽城雖堅,然天下無必守之城,如今青黃不接,晉陽能有多少糧食?不出三月,吾必破城。”
起長圍,將晉陽團團圍住,做持久之計。
曹操在蓄力,劉備也在蓄力,等著更多投石機運送而來,等著汾水暴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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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得知劉備大破胡騎的消息,大驚失色,對左右道:“胡騎十萬,天下莫敵,劉備竟能破之,何其強也!”
拉下臉來,向田豐問計:“元皓,劉備芟夷大難,孟德危矣,今當如何是好?”
此前袁紹對曹操恨之入骨,後又希望劉備與曹操兩敗俱傷,現在看到劉備輕敗胡騎、圍困晉陽,曹操危在旦夕,不由又念頭大變,盼望曹操能夠振作,支撐得更久一些,將劉備拖死。
鄄城之戰,袁紹未及時救援,致使曹操失兗州。如今故事重演。
袁紹知錯能改,萬不敢再讓劉備輕松奪取太原。
劉備已據河東,再據太原,一是對上黨形成夾擊之勢,二則可自太原北出幽州,或東下冀州,對袁紹根本之地威脅太大。
田豐皺眉思索,道:“晉陽城堅,非倉促可下者。劉備雖勇,目前弱點有二,一是河東為我軍所攻,二是千裡饋糧,而腹心遭袁公路威脅。
不論是我等攻下河東,還是袁公路攻下豫州,斷絕劉備糧道,都可對劉備造成致命打擊。
險地對陣,狹路相逢,非勇者無以取勝。
請魏公繼續猛攻陽阿,而命逄元圖率援兵經河內急赴東垣,攻下東垣,取道翼城,夾擊陽阿。
若擊破陽阿,大軍進入河東,則勝局可定,劉備可平矣。”
袁紹讚道:“元皓計略是也。”派親信持自己手令日夜兼程,馳回鄴城,召逄紀率兩萬兵南下。
腹心空虛會有危險?不存在的。
幽州在自己手中,太行張燕首鼠兩端,龜縮不出。魏郡哪有什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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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郡沒有危險,渤海郡卻出現危機。
劉備所任裨將軍呂虔代替太史慈屯兵西平昌後,不停派出細作越過黃河,窺伺審配軍之動靜。
由於黃河結冰,行動方便,兩軍相互越境,摩擦不斷。
時至三月,黃河解凍。
呂虔在對著重合縣的地方搭建浮橋,與審配對峙,突然自下遊渡河,至陽信城下,發動突襲,一舉破城,掠其人民,從容而還。
審配兵多,陽信又在黃河以北,因此呂虔不守。
審配大怒,也渡河攻安德、平原。
兩軍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
雖然戰鬥激烈,但雙方都有顧忌,未深入敵境,也未進行決戰。
呂虔以攻代守,自是為了掩護己方軍隊重大行動。
呂虔幾次做出誘敵深入的態勢,審配都不上當。
審配見呂虔自信滿滿,從容不破,對一直隱忍不出的趙雲之折衝軍極為忌憚, 對左右冷笑道:
“呂虔欲賺我入河濟之間、狹小之地,然後以騎兵突我,真是癡心妄想。我豈會上當?”
左右皆服審配謹慎。
呂虔見審配行事,臉上一副妙計難售、大失所望的表情,心中卻自喜悅:“審正南剛愎自用,自以為得計,卻入我彀中。大事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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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呼“大事成矣”的還有一人,正是吳公袁術。
他剛得到前線傳來的勝利消息:
萇奴佔廣陵。
張勳取沛國。
樂就取汝南。
孫策更是擊敗陳登、於禁、荀衍等聯軍,進逼至彭城之下。
給袁術的感覺是彭城旦夕可下,莫說豫徐,即便青兗也未嘗不可得。
袁術又得了傳國璽,越發認為天命在身,諷左右及親信奏報祥瑞。
上有所命,祥瑞還不易得麽?
不數日,數十件祥瑞就呈到袁術案頭。天垂祥雲,地湧靈泉,白狼現身,赤兔銜藥,井中白石,河中瑞圖,等等,應有盡有。
張炯認為天人感應,此乃上天之意,袁公當正大位,以救天下蒼生。
韓胤亦支持此議。
但兩人對國號卻起了爭執。
張炯認為袁術既是吳公,國號當為吳。
韓胤則認為袁姓出於陳,陳乃舜之後,堯舜禹,舜排第二,乃是仲。故國號應為“仲家”,意思是舜之後裔所建的國家。
兩人爭論不休,無人肯退讓。
袁術拍板道:“代漢者,當塗高也。孤字公路,正應讖緯。至於國號,吳乃是地方諸侯之國,不夠大氣。當取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