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韋為樂進偷襲傷了左肩,如同負傷猛虎,發出震耳怒吼,大鐵戟舞動,宛如兩具全是利刃的巨大車輪,觸之者皆死。
樂進不敢直攖其鋒,與數名勇士分進合擊,仗著地利之便,將典韋死死擋住。
太史慈望見典韋負傷,命參軍指揮軍隊,自將大弓斜背,手執精矛,率衛士數十人衝殺向前。
太史慈揮矛刺向樂進,叫道:“典君,且去裹傷!”
典韋半邊身子已被染紅,答道:“皮外之傷,何須包裹?”奮戰不退。
樂進前鋒漸漸抵擋不住。
劉備命陷陣軍派精銳衝擊敵陣。
陷陣軍全軍五千多人,根本沒辦法越摧鋒、射聲二軍與敵接戰。因此劉備命劉猛揀選一部上前。
劉猛親自挑選百名勇士,歡聲動地,撒歡似地向樂進營壘撲去。
樂進在劉備軍中時,劉備愛惜他將才難得,十分看重。劉猛等雖說不上嫉恨,也都不服。
樂進回歸曹操軍中,不顧念舊情,下手狠辣,李通之死他脫不了乾系,典韋如今又差點被他暗算,劉猛在後面看著,幾乎要氣炸胸膛。
爾既死忠曹操,那就去死!
劉猛大吼道:“樂進狗賊!忘恩負義之輩!速速上前受死!”
猛撲樂進。
夏侯惇見形勢不利,急揮軍接應。
樂進急退。
典韋、劉猛哪裡肯放!
尤其是劉猛,拚著跟樂進來了個以傷換傷。脅下傷了一刀,皮開肉綻,傷口翻卷,鮮血直流。但他也給樂進腿上來了一刀,使得樂進身法大受影響。
典、劉二人追得急,自己反陷入圍攻。太史慈急上前接應。後軍繼進,將二人救出。
劉猛臉上又受了一道輕傷,但十分疼痛,疼得他呲牙咧嘴,不過仍舊哈哈大笑:“樂進這狗賊被某傷了腿,這下看他怎麽蹦噠!”
劉備三軍猛攻,擊破樂進在城下灘頭設立的營壘,至於大陽城下。
城下逼仄,如果距離城牆過近,則遭受守兵居高臨下攻擊,十分被動。
劉軍隻得扎了一個狹長的營壘,駐兵約三千多人,如同一個楔子,死死楔在黃河北岸。
夜間,曹操派夏侯惇、滿寵發起夜襲。
典韋、劉猛、太史慈本人皆在營壘中,並各帶精兵千余。
三人枕戈待旦,早有準備。太史慈強弩急發,將曹軍射得人仰馬翻。
雙方在點燃火把,影影綽綽,在城下死命搏殺。曹軍雖多,卻難以擊破劉軍營壘。
次日,清點損失,典韋劉猛各戰死百余人,太史慈未遭受什麽損失。
用過早飯,劉備軍擂響戰鼓,繼續進攻。
慈不掌兵,劉備可以接受用摧鋒陷陣軍與敵人精銳接戰,甚至互相消耗,但不會上來就讓二軍攻城。那是白白送死。
各軍輜重兵已被集中起來,由張式統一指揮。
張式乘夜派人在冰面上鋪上木板,用鐵釘連成一體。黎明時分,將配重式投石機運上木板。
投石機尚未在吊鬥中裝上配重石塊,底下又有輪子,運輸起來不算特別困難。
故技重施。二十架投石機在冰面上呈弧形排開,瞄準了大陽城。
劉備雖然知道這麽做可以增大冰面可承受的壓強,但隨著配重石塊逐漸裝入吊鬥,還是有些擔心。
隨著投擲篼被幾乎同時拉下裝入石彈,劉備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曹操在劉軍開始動作時,就一眼認出,這是投石機。而且經過改良。
加了輪子,可以移動;加了配重吊鬥,節省人力,亦可以蓄力。
這應該就是傳言所說砲擊句陽城、迫降呂布的神兵利器了。
並不複雜,一眼便知。
正因為曹操看明白了投石機的構造,臉上才變了顏色。若不破壞這投石機,不僅大陽城難守,河東、並州各城恐也難守。
怪不得劉備信心滿滿,悍然攻擊河東!
曹操急率領左右從步道下到城中。
轟隆聲響,投石機已經發射。
劉備看到投石機發出石彈,並沒有對冰面造成太大影響,頓時松了一口氣。
操作投石機的士兵非普通士兵,都懂些算學知識,經過算學大家劉洪及其弟子的培訓。
劉備也與劉洪做過交流,灌輸過一些彈道、方程、拋物線之類的概念。劉洪如獲至寶,正在如癡如醉的研究,聽說大有成果。
石彈重重砸在城頭。
碎石四濺。
殘肢橫飛。
一片慘像。
城上守兵哪裡遭受過如此慘烈的打擊,紛紛伏倒,士氣大落。
摧鋒陷陣射聲三軍將士雖然看到投石機發出的巨大石彈從頭頂飛過,有些惴惴,但發現投石效果輝煌,立即發出震天歡呼。
典韋、劉猛傷口已由隨軍醫士包扎完畢,行動無礙,率領眾將士揮戟舞刀,擺開陣勢,迎接曹軍可能的反撲。
曹軍的反撲比想象中更加猛烈。
曹操親自出城指揮。
夏侯惇、樂進、滿寵、高覽接連不斷向典韋、劉猛、太史慈三千余人進行攻擊。
曹軍冒著太史慈的弩箭,迎著典韋的長戟,向者劉猛軍的鐵槊,鼓噪而進,死不旋踵,絕不後退,誓要將三人趕回河上。
曹軍弩手在督戰隊的嚴令下,冒死與太史慈對射。
雖牽製住太史慈,使得曹兵狠狠壓製住典韋、劉猛,自身也蒙受巨大損失。
畢竟太史慈弩手倍於曹軍。
張式指揮投石機再次發動一次齊射。大陽城牆出現裂縫。
賈詡道:“曹操必是欲毀壞投石機,可將其稍稍後撤。”
劉備道:“以投石機為餌,將曹操引至河上,圍殺之,不亦可乎?”
賈詡道:“冰上作戰,行動不便,且冰上多鋪有乾草,萬一曹操施以火攻,與我軍大不利。”
劉備吃了一驚。歷史上火攻曾讓他擊破曹仁、赤壁鼎足,也曾讓他飲恨夷陵、身死白帝,烙印不可謂不深。
忙向賈詡道:“若燃起大火,冰面會否融化?屆時攻大陽更難矣。”
賈詡建議道:“可調射聲軍其余三千弩手,至河中列陣,阻斷曹操入河,且接應典、劉二將軍。”
劉備采納,命祖歆率射聲軍主力上前,命成廉、魏續領摧鋒陷陣主力增援典韋、劉猛,命臧霸、高順做好戰鬥準備。
典韋、劉猛所領兩千精銳在曹兵以命換命的決死攻擊下,逐漸消耗。
摧鋒陷陣二軍乃是劉備王牌,不論是武器、甲胄,還是待遇,都高於諸軍。
經過劉備講武堂培訓的將領數量,也是諸軍之冠。
優秀的參軍、宣教也優先輸送到二軍之中。
這固然造成二軍目無余子、氣凌諸軍,但也培養出舍我其誰的霸氣和決死不退的鬥志。
典韋、劉猛共帶兩千精銳,鏖戰移時,已戰死數百人,鬥志不曾稍減。前軍接戰者殺聲震天,後軍繼進者高唱《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與子同仇!
等到成廉、魏續率領主力陸續增援進營壘中,竟然以寡敵眾,發起逆襲,殺出營壘,將夏侯惇、樂進等生生地向後逼退。
太史慈付出兩成傷亡,已將曹操弩兵打殘。祖歆從河面上列隊而進,箭如飛蝗,射向夏侯惇、樂進軍陣中後部,曹兵慘叫不絕,損失慘重。
雖曹操手援枹鼓,親臨前線,曹兵士氣仍舊不可避免地跌落。
前線接戰士兵的眼神中也出現猶豫和遲疑,手中武器略有凝滯。
生死之間,哪裡容得下這種遲疑。
劉軍抓住機會,迅猛攻擊。
曹軍傷亡更大,更削弱了士兵的鬥志。
這一場大戰從上午辰時戰到下午未時,雙方都拚盡全力。
勝利的天平漸漸向著劉備傾斜。
曹操不得已,命揮動旗幟,蹄聲如雷,城北埋伏的騎兵殺了出來。
本來是要用過殺手鐧,現在為接應夏侯惇等主力,不得不提前發動。
夏侯惇等聽到號令,指揮士兵向兩邊快速撤退。
傅虎率領兩千多騎兵向典韋、劉猛當頭撲來。
這些騎兵馬頭和馬前胸覆蓋著簡易皮甲, 馬上騎士身披鐵甲,頭戴兜鍪,手執長槊,宛如一道鐵流。
劉備剛在讓張飛組建重甲騎兵,曹操卻已走在前面,竟然已經成軍。雖然看起來甲胄不如張飛軍,但那種一往無前、踏平一切的氣勢已然露出雛形。
太史慈大吼道:“速回營壘!”
行進間遭遇敵軍重騎,即便是克制騎兵的長槊兵,也難逃一劫。
長槊陣能克制騎兵,在於長槊成林、豎矛如壘。
若非方陣,只是單兵陣線,怎能敵重騎衝鋒?
典韋、劉猛也知道輕重,急向後退。
還沒全部撤回營壘,曹兵鐵騎已至。
落在後面的兩三百劉兵頓時被淹沒在鐵騎之下。
太史慈連忙發弩,典韋、劉猛又以長戟、長槊架在營壘之上,宛如巨大的鐵刺蝟。
傅虎將營壘外劉兵斬殺乾淨,硬生生調轉馬頭,向後兜了個圈子,重新在太史慈射程外排好陣勢。
夏侯惇等分布兩翼,將重騎護衛其間。
劉備看看天色,讓張飛過河與曹軍騎兵放對,已來不及。
這一日大戰便就此收場。
劉備摧鋒、陷陣二軍合計損失八九百人,佔到全軍一成。二軍與射聲軍一起殺傷曹兵兩三千人,穩佔上風。最重要的是北岸營壘最終立住。
營壘雖然狹窄逼仄,但若在營壘中架設幾台投石機,可封鎖整個戰場,對曹操騎兵也是個巨大威懾。
幾支弩箭不一定能徹底殺傷一匹重騎,但一枚百斤石彈足以將重騎砸得四分五裂。石彈在騎兵陣中的滾動殺傷,也不會小。
硬拚消耗,劉備絲毫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