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入其來的異變,讓徐軻和老爺子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老爺子的身形,已經融入了鐵索當中,和鐵索融為了一體。
此時鐵索上依舊閃著紅光,有些耀眼,然如一條東方巨龍。
然而,令徐軻沒想到的是,四周的村民們,居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這是……這是怎麽回事兒?這鐵索為什麽會亮紅光?好神奇啊!”
“是不是神仙顯靈了啊?要不然怎麽可能會有這麽神奇的景象?”
“誰知道呢!!”
村民們的反應,是徐軻沒能想到的。
而老神醫的反應,依舊是徐軻沒想到的。
“這是,發生了什麽啊?”老神醫在崖那邊喊道,聲音很大。
“哦,這是………”
沒等徐軻說話,村民們居然開口了。
“你們看,這個人好眼熟啊,咱是不是以前見過他?”
“哎,還真是,可是在哪兒見過他呢?我怎麽想不起來了呢?”
“好像……他好像是那一晚的那個那個……”
“對對對,是他是他,怎麽就剩他一個了?”
“不管怎麽說,他們回來了,他們真的回來了!”
村民們喜極而泣,有的甚至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見到這一幕,徐軻的心反而放了下來。
而看橋對面老神醫的反應,似乎也是看到了村民們……
“老……老田村長!”老神醫雙手握拳,微微彎腰奮力地衝著這邊喊道,“我終於,終於見到你們了!”
“孩子,快過來,快過來啊!”老田村長顯得很是激動。
“等會兒!”徐軻舉起了手,“不要動,你現在不能過來。”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阻止我們見面?”有的村民已經不高興了,指著徐軻破口大罵。
“閉嘴!!!!”老田村長怒吼一聲,“這是客人,如果不是他,我們也見不到他們了!”
“可是他不讓他過來!”
“那肯定是有問題的!”
“哎,還是老田村長明事理!”徐軻衝著老田村長豎了個大拇指,“一旦他過來,你們相互之間就見不到了,明白嗎?”
“原來是這樣!”之前指著徐軻破口大罵的那位村民點了點頭,“不好意思,誤會您了!”
“沒關系。”
徐軻訕訕地笑了笑。
誤會,倒是沒怎麽誤會,因為徐軻的理由,是編的!
之所以不讓老神醫過來。主要是因為老神醫過橋的時候,鎖扣會摩擦鐵索。
而現在,鐵索可以說是老爺子,老爺子可以說是鐵索,二者是一樣的。
一旦摩擦……相當於摩擦的是……老爺子。
“老田村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們,您們也不會出事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沒事兒,沒事兒,你們安全就好,你們安全就好啊!”
“我們沒辜負你們的期望,帶著你們那一份,我們殺了好多敵人,好多好多……”
“我們知道,我們都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去哪兒了?”
“他們,他們全都……全都死在了戰場上!”
“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他們都犧牲了,都犧牲了啊!”
徐軻:“………”
又開始只會重複一句話了?
徐軻對著兩群人是真的無語了。
動不動就只會重複一句話,而且還帶著自身的真情實感。
有趣,實在是有趣。
接下來的時間,便屬於老神醫和這些村民了。
他們多年未見,總歸是有許多話要說的。
至於要說些什麽,徐軻也能猜出來,無非就是這些年的經歷。
老神醫應該會講述當年他離開隱世村後所發生的一些事情,比如他參加的戰役,又比如其他幾位戰友犧牲時候的場景和留給老田村長他們的話。
至於老田村長他們要說的東西,相比之下顯得就單調的多了。
“哎呀,我們過得可好了,經常有人來呢,然後我就會說咦這裡有個人?”
大概這就是老田村長會說的話,而且徐軻覺得老田村長也只有這麽一句話可說了。
固定的套數,固定的語言,一起都是早就已經安排好的。
老神醫和老田村長等一眾村民隔著懸崖,宛如隔了一道大溝,這不禁讓徐軻想起了陝北的一些民歌與黃土風貌。
溝壑縱橫的環境裡,人與人之間相見是很容易的,但是要說說話,那就很難了。
因為見面的話只需要到溝壑頂端,遙隔著好遠的距離,但是要對話的話,只能扯著嗓子喊,這便是那邊的人為何嗓門高的原因。
“見面面容易,拉話話難……”
“神仙啊,擋不住,人想人……”
長時間的喊話其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所以老神醫在和老田村長等人隔著懸崖聊天時,只能聊一會兒歇一會兒,不然嗓子根本扛不住,畢竟他歲數已經在這兒了。
“小夥子,能不能想辦法讓他過來啊?這麽喊話對他嗓子的傷害太大了。”
趁著老神醫休息的空隙,老田村長走到了徐軻身旁,一臉哀求地詢問道。
原本坐在樹下歇息的徐軻抬起頭看了看老田村長,又看了看斷橋那一頭的老神醫,笑了笑。
“只見過一面,卻有著比金堅的情誼,有趣,著實是有趣!”
徐軻確實很佩服那個年代的人,雖然混亂,但是人與人之間卻真的有可能只因為見了一面而留下深刻的印象,建立深厚的情誼。
哪怕他們在幾十年後相見,也能一眼就認出彼此,並且為能夠再一次見到對方而感到激動。
這是一種無法假裝出來的情感,
老田村長眼底的那一抹直擊心靈深處的光芒,讓徐軻的心莫名溫暖了一下。
“我來想辦法!”徐軻拍著胸脯說道。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說了要讓他們見面,那就要讓他們真真正正的面對面見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中間隔著一條大溝互相交談,這樣彼此都很累。
徐軻起身走到了鐵索前,小心翼翼地探著身子,防止摔下懸崖。
然後,他伸出手,用指甲敲了敲鐵索,道:“老爺子,你委屈一下?”
“我的直覺告訴我,用那個腰帶過來的話,他們就又看不見彼此了。”
“你確定你的直覺是對得?”
“確定!”
“那你有辦法讓他們面對面說說話嗎?”
“換句話說的意思,就是讓那神醫過來唄?”
“對頭!你有辦法?”
“應該可以,我試試吧!但是,可能對我的損害會很大!”
“那倒無所謂,主要是得讓他們見面,你明白嗎?”
老爺子:“………”
“你還在嗎?”見老爺子沒回話,徐軻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在呢。我明白了,這就是親娘和後娘養得區別唄?”
“對!你太聰明了,我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
“別舔!”
“好的!”
“你後退吧!”
“加油,一切就都靠你了!”
徐軻連忙後退到了大樹下,一屁股坐了下來,靜靜地等待著看老爺子的表演。
原本村民們為了和老神醫交談,所以距離懸崖邊緣很近,
這時他們看到徐軻的動作後,也都後退了幾步。
“小夥子,這……”老田村長不明所以地看向徐軻。
“放心吧,好戲馬上登場!”徐軻給老田村長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老田村長木訥地點了點頭,並且對徐軻的話表示嚴重的懷疑。
然而,下一刻,鐵索忽然發生了變化。
原本亮著微弱紅光的鐵索忽然光芒大盛,十分地耀眼,甚至一度晃得徐軻睜不開眼睛。
“娘的,這老東西難道是要靠發光來架起一座橋?”
徐軻透過指縫看向鐵索,卻看得不是很真切。
但奇怪的是,那些村民卻緊緊盯著鐵索,似乎並沒有被這鐵索給晃到眼睛。
光芒,漸漸地暗下去。
徐軻也不必在遮擋眼睛,放心地去看。
只見鐵索上忽然飄出了一個有一個的小紅點,宛若一隻隻螢火蟲,只是燈光的顏色不同罷了。
小紅點在空中逐漸擴大,漸漸化為一個小圓盤。
不,不對,是變成了一朵朵梅花!!!
老爺子,變成花了???
徐軻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只見那一朵朵只在三九開放的梅花漸漸落到了一起,數量之龐大難以估量。
這一朵朵嬌豔的梅花鋪成了一條路,一條從懸崖這端走向那一端的路,準確的說,應該是橋!!
而鐵索,則在這座橋出現的一刹那,徹底暗了下去,成為了冰涼的鐵索。
而這座梅花橋,卻閃著紅光,宛若一條紅毯。
紅光映照著老神醫的面龐,將他那略顯肥碩的臉映照成了大紅燈籠。
原本跪在地上的老神醫緩緩站了起來,走到橋前,小心翼翼地邁出了第一步。
當他的腳底落在梅花橋上的時候,老神醫感覺自己像是踏上了水泥地,堅實的很,這才松了口氣,邁上了第二步。
然而,當他的兩隻腳都落到梅花橋上的時候,他的白發開始由髮根道發梢逐漸變黑。
都說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溫杯裡泡枸杞。
這枸杞水養得不僅是腎,甚至還能養頭髮。
不過據說頭髮生長的本源在腎,不知道真假。
老神醫的發亮很豐富,根本看不出有脫發的痕跡。
所以當他的頭髮完全變黑的時候,冷不丁一看,哦豁,精神小夥兒!!!
前提是需要忽略他臉上的皺紋。
老神醫邁出了第二步。
然而這第二步落下的時候,他臉上的皺紋,也消失不見了。
遠在對岸的徐軻很是吃驚,這老爺子開花後鋪出來的橋,居然還能讓人返老還童?
這可真是太特麽神奇了!
老神醫走在橋上,一步一步往這邊走了過來。
他每走一步,身上便會發生一些變化,而且全是積極的變化。
當他走下梅花橋的時候,老神醫整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年輕小夥兒,一個精神矍鑠意氣風發的小夥兒。
這,才是真正的精神小夥兒!
“哎,對對對,這才是咱當年見到的那個帥氣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啊?”
老田村長上前激動地一把握住了老神醫,哦不,小神醫的手。
“老田村長,我叫李雲隆,您喊我小李就行!”
李雲隆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珠。
“李雲隆?”一旁的徐軻一愣,心中暗道,“攻打平安縣城那個?”
“小李啊,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可惜其他幾個孩子,可惜,可惜啊!”老田村長痛心疾首地說道。
“老田村長,您放心吧,他們走的很安詳,唯一讓他們覺得遺憾的,便是隱世村了。”
“別遺憾,真的別遺憾,你們的命可比我們有用多了!”
“老田村長,人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誰比誰有用!而且,沒有你們,也沒有後來的我們,你們才是真正的英雄!”
這看似是一波商業互吹,可實際上卻是兩個人之間真情實意地流露。
從老田村長和李雲隆之間相互緊緊握住的手來看,他們之間的情誼,確實是徐軻現在理解不了的。
時間的推移,容易使人忘記某些東西,也許是忘記輝煌,也許是忘記恥辱。
但是有些東西卻是一直牢記在心中的。
徐軻不是那個年代的人,真的很難理解只見了一面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肯為對方付出性命的犧牲精神。
可這並不代表他不相信。
徐軻見證了老田村長和李雲隆之間這種情誼,這讓他覺得很自豪。
……
老田村長和李雲隆之間討論的,都是過去的一些事情,甚至可以用過時很久來形容。
徐軻有些無奈,現在外面的世界可比這裡大多了,於是……徐軻加入了“群聊”。
“現在時代好了,不像以前!”
“國家政策好啊,人民生活越來越好了啊!”
“現在都提倡科學發展觀, 科學你們知道嗎……哦,知道啊,科學發展觀就是……”
聽完徐軻的講述後,老田村長等一眾村民和李雲隆全都熱淚盈眶。
“真好,真好啊!”李雲隆感慨道,似乎是想到了他那個年代的國家面貌。
“是啊,現在可比以前好多了!”徐軻接著說道,“就比如你們當時都是有線電話吧?”
“電話是什麽?”老田村長好奇地問道。
“就是一種遠距離通訊工具,兩個人即便離得很遠也能夠說上話!”李雲隆解釋道。
“對,就比如說我這個!”徐軻從自己的兜裡掏出了手機,展示給在場的“人”看。
“你們看啊,右上角這是電量,現在顯示的是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七十?算了,不管他它!你們看,這是時間,現在是下午五點,天都快黑了……這個呢,是日期,今天是十一月三十一號……三十一號?嗯 ”
徐軻現在滿頭問號。
因為他清晰地記得,自己來這裡的日子,就是十一月三十一號……
這都過去多少天了,怎麽還是三十一號?難道是手機壞了?
而且,這麽多天了,還有百分之七十的電……
“湊,我這兩天,到底經歷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