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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第二百四十九章 江淮大運河
  一大早,劉義符帶著陳裨、劉穆、牛默等三四千侍從,出西籬門到石頭津碼頭時,已有秘書監張維、工部侍郎黃琬、兵部侍郎陸萬載等百來名官吏帶著隨從在等著,君臣相見寒喧幾句,確認人數到齊即下舶道登船。

  四五千人分乘六艘水師的小型車輪舸,雖逆流而行沒有升帆,仍行駛得飛快,午後方過就到了歷陽,至此休整小半日,四天后的黃昏終於到了淮南。

  合肥縣東郊二十裡的肥東驛,彭城王劉義康與申屠遇、張茂度、劉秀之、薛道藩等列隊迎駕,因天色晚了,君臣禮畢便繼續趕路。

  至城郊時,城東南的施水河岸已修築起一座龐大的營地,已駐有州兵五千余人,民夫三萬余人。這僅是合肥一地的人手,據說另在成德縣、居巢縣亦有差不多同等人數的軍民集結。

  行在由申屠遇提前安排在城東,陳裨、劉穆等率侍從及一營班劍直接入住,其余入駐城內州兵大營。劉義符則與劉義康等一眾官員往州牧府升堂,此時天色漸漸暗淡,大堂上點起了十幾盞花樹台座的油燈,每盞有六個燈芯,亮如白晝,就是煙霧有點大。

  君臣上下坐定,在張茂度裡外張羅下,一隊侍婢先進來上茶,然後兩名青袍小吏抬著立架置於大堂右上側,上面掛著一幅施工河道示意圖,一下就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張茂度時年五十歲,長得身材高大,但比其弟張邵要清瘦一點,臉形方正,頜蓄五縷三須,手指地圖向眾人介紹道:“此次工程分南、中、北三段,南段從濡須水入長江口到巢湖出水口,此段較為容易施工,只須截斷巢湖口,將彎曲的河道修直,拓寬並挖深即可。”

  “而北段即在成德縣南至壽陽淮水口,亦只需疏浚,無須大動乾戈。只有中段難度較大,暫擬有兩個方略,一為從施水入巢湖口至淝水勾通,全程約兩百裡,然則肥西一帶地形較高,途中要挖開三道山崗,實屬不易。另一方略是從巢湖正西開辟一條河道至廬江郡北界處,再折道順山勢往北連接淝水,施工要容易點,但全程有五百余裡,但請陛下斟酌。”

  呵!又是個選擇題。劉義符問:“那麽淝西的丘陵山地土壤如何?可有岩石坡地?”

  “土質還算松軟,但有兩處岩石山,其中一處可以繞開,另一處要放火燒崖,再以石匠鑿開。”

  劉義符一言而決道:“那就不用再考慮了,走肥西吧,廬江郡治舒縣城南有一條龍舒水可直達巢湖,大可完工後再疏通一下,另外準備工作做得如何?”

  “此事是臣在調度……”申屠遇起身出列,躬身拱手回道:“除征召近七萬軍民外,從豫、淮兩州,以及鄰近的廣陵、鍾離、盱眙等郡征調集中耕牛、駑馬、驢騾三萬匹,各式農具十二萬件,另外特地在城內新建了一座鐵、木工作坊,為此打造車駕器械備用。另征調了五千條各類大小船隻,齊集於巢湖之內,隻待後日開工,因明日是七巧節。”

  “甚好!這晴郎的天氣不多,不能貽誤天時,又浪費了人力。明日便舉行開工典禮,晚膳賜宴全體與工軍民,後續還有七千頭牛羊運來,足夠每個民夫都能吃到一碗牛羊肉,另詔告三處工地,待峻工之日,每人賞錢一緡,若有健壯婦人參與,額外多賜兩百錢。”

  “此項工程花費不匪,軍民出工是服徭役,賞錢是否合適?此例一開,將來再起工事,豈不是還要賞錢?”申屠遇有些不解,並不讚成。

  之前在京時,諸位宰輔也是一般,認為此例開不得,但劉義符自有打算,這次是因為戰事迫在眉睫,所以開出賞額促使軍民加快完工,至於以後,完全可以由商部承包給商人們主持,工部只需要監工。

  不過劉義符沒提出來,也因戰事,商部暫時還沒參與,至明年就會在各州設置分支商曹參軍分管此事,到時這條河道與淮河都要設置稅關,商人們通行就要納稅了。

  “總計預算二十五萬緡,民力賞錢尚不足一半,也不過是一州一季的賦稅,前些年朕巡幸壽陽,對兩州多有負擔,朝廷也不能太苛待了淮南父老。”

  劉義符這麽一說,申屠遇與朝中幾位公相一樣沒法反對,把這事與人情關系牽扯在一起,別的州興起工程也就不好攀比,總算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可以想像,這些話一傳揚出去,豫、淮兩州的民心盡為劉義符所得,軍民服役的積極性也將大大提高。

  次日一早,劉穆和牛默帶著侍衛們到處張貼布告,並分派快騎往成德、居巢兩縣通知,劉義符則與申屠遇、張茂度等官員們騎著馬沿城郊施水往上遊山區源頭處考察。

  從城外護城河至肥西山區水源僅六七十裡,最高處從山頂到深谷水面落差約五十丈(140余米),不過普遍只有六丈(約17米),河道走山谷內彎彎曲曲,還是比較好施工,但確實有一道無法繞過去的山崗,底部寬約兩三裡,開隧洞是不可能的,只能選擇從最低處挖斷,好在沒什麽村落,不需要移民。

  而合肥南郊,施水河面較為平緩,可以乘小船順水而下直入巢湖,這個還好辦,施工時將水流分隔往河內左邊,右邊挖深完工後,再將水流引過來挖左邊,土質稀軟的河段,兩岸斜堤也要鋪設石塊,防止水土流入河內堆積,從而堵塞河道。

  這項工程的意義自不待言,峻工後,汝水、穎水等淮河水系全都與長江相連,淮河下遊的水位必然下降,揚州北部的水患也就降低了。

  這時代的揚州北部可不是什麽魚米之鄉,有破釜塘(洪澤湖)、樊梁泊(高郵湖)、射陽陂(大縱湖)水域到處有河道相接,可是極為廣闊,整個沿海只有一個海陵郡轄兩個小縣,射陽陂南北有著四五百裡的沼澤地,只在西部的盱眙、廣陵這邊,人口才密集一點。

  辛棄疾有詩雲: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

  在元嘉最後一次北伐時,拓拔燾采納了崔浩之策,不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而將整個江北全面破壞,燒殺搶掠,掠走人口,使得南朝很多年都回不過氣來。也就是在那一次,北魏主力騎兵長驅南下,抵達長江新洲之北的瓜步,東線騎兵越過了廣陵,受阻於樊梁泊和射陽陂。

  按說保持湖泊的廣大水域,有利水師作戰,但那裡人煙稀少,駐軍也就不足,補給困難,缺乏自衛能力,所以從中部給淮河排水, 下遊湖泊就會萎縮,也就能遷居更多人口,一定程度上改善下游水運,增強州郡實力。

  而從盱眙至彭城有泗水相連,夏季可走大型漁船、商船,冬季枯水只能走中小型漁船,江淮大運河的工程量也並不大,但那必須要收復洛陽、滎陽之地才能修治,不然那會被北魏反利用。

  這條運河最大的便利,還是利於官運,並讓禁軍能從京中快速投送到汝南、陳郡、譙郡前線,又有雄厚的州兵作為防衛基礎,若想對洛陽、虎牢、滑台用兵,行軍日期最快也要二十天,但水路開通後,最多八天就到了,這反應速度連騎兵都望塵莫及。

  乞巧節是婦人的節日,傳說牛郎織女在這日相會於鵲橋,習俗始於兩漢,因社會生產力低,講求男耕女織以豐富生活,婦人們會在此日向天上的織女星乞求智巧,並將家裡所有的衣物被服統統清洗曝曬,並在晚上觀織女星守夜祈福。

  西晉時,阮鹹家貧又放浪不羈,某年七夕時,同宗皆曬錦衣華服,阮鹹卻以長竹竿挑著一條白色大鼻犢褲在中庭大曬特曬,有人路過感到奇怪,問他為何如此。

  阮鹹回道:未能免俗,聊複爾耳!意為我也不能免俗,姑且這樣做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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