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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第二百零九章 丁氏兄弟
  初春時節夜長日短,天氣也陰晴不定,夜裡下了一場小雨,凌晨寒霧彌漫,空氣還帶著濕冷。

  劉義符早起練劍,複習騎射槊法,他已經很久沒練習,有些荒疏了,練完轉回後宅時,燈光映照的庭院地面起了一層濕濕的泥皮,不過將士們會在城南集合,行誓師討逆之禮,再到紀南門外碼頭乘船行軍,不會有什麽影響。

  由陳裨引著去浴堂沐浴,穿上一身常服至後堂用朝食,再換上緋紅武服,頭戴武弁大冠,腰懸長劍,正準備出宮時,高令嫻抱著小皇子師鑒,沈妙姬抱著公主芳姿,以及唐靈妃、百裡微光一起過來見禮,因帶著孩子不便出宮送行。

  “妾身等願陛下討逆功成,早正皇統,以安社稷!”

  “必勝!”劉義符微微一笑道:“戰事若順則旬月之間,不順恐半年之久,事定再派軍將來迎,你們且寬心等著,去年一戰歷經考驗,後方當無甚大事。”

  “看看孩兒吧!算來快三個月了呢!”

  繈褓中的小兒正醒著,虎頭帽邊沿露出一些頭髮,與眉毛都有了些黑毛,小臉白裡透紅,大眼睛骨碌碌直轉,對周圍一切充滿了好奇,小肥手在嘴裡吮著沾滿了涎水,看去已長出了一點點乳牙。

  劉義符接過來,抱在臂彎輕托著笑道:“哈!比初見時好看多了,臭小子!朕這可是在給你們打工啊,你知不知道?”

  “嗯呐嗯呐嗯呐……”

  小兒聽不懂,但見有人與他說話,雙眼一眯,小嘴一咧笑了起來,說出一些聽不懂的話,奶聲奶氣的簡直可愛到極點。

  劉義符低下頭,噘起嘴巴照著紅紅的小臉狠狠地啃了幾口,短須扎得小兒左右搖頭,伸起小手一陣推拒,也就順勢將小兒遞還給高令嫻。再看看小公主,還在眼睛閉著呼呼大睡,他伸出手指撫了撫白嫩的臉蛋,小家夥皺皺眉,鼻冀頜動幾下繼續呼呼。

  沈妙姬笑道:“小兒幼時會長得很快,待到京城時,眉眼都會更清秀了。”

  “是啊!到明年此時,應能呀呀學語了!”

  與女人們正說著,劉惠嬡過來問安,劉義符召來留守的柳元景、劉穆,又再叮囑幾句,不想劉穆想要從征,柳元景要留下照看帶病視事的柳憑,倒沒什麽請求,不過劉義符還是未允許。宮內劉穆,宮外有劉孫登,這是重要的安排,劉穆還沒悟到這一層。

  出行宮與諸衙署官員們匯合,剩車駕出紀南門時,東方天際才泛起魚肚白,已是拂曉時分。高道謹與何崇勳、葛師古、張駿率水師二、三、四三軍,加荊州郡兵一個軍,共兩萬余人列成大方陣。

  繁雜的禮儀之後,諸將士按編制序列先至登船,劉義符與留駐的吉翰、何承天、徐豁、毛修之、陸萬載等眾臣話別,以郭叔融、毛德祖、張維、劉曠之隨駕,率席開泰、牛默等三千班劍,陳裨等二十名內侍至江岸,由舶道舷梯登上一艘八槽艦。

  樓船、車輪舸已全部調往江夏,八槽艦既是戰船,又可作為運船,艙室都比較大,士兵很容易適應作戰,所以是最後一批走的。

  船隊東行數裡,由荊東河轉入瓦子浦,順揚水至漢水站轉江夏,兩日半行程,沿途自漢水竟陵瀦口到長江口,兩岸險要之地多了數十座軍城戍堡,每城駐兵一都,堡則一夥到一隊不等,防衛十分嚴密,朱景符坐鎮江夏年余還是做了不少事。

  這日下午申時,船隊出漢口過長江,漢陽城東北的江面上正有密集的水師船隊在操練,漢口這一段因有物資糧船隊來往,倒是一路通暢,直往黃鶴樓外漢陽門碼頭停泊。

  此城在三國時稱為夏口,後改稱沙羨,朱景符在任擴建城池改稱漢陽,按古人風水地理稱謂,山水之南稱陽,山或水之北稱陰,城池位於漢江口東南,稱漢陽也恰如其分,不過後來的漢陽,是漢江之南,長江西岸三角洲地帶,這時代還是雲夢大澤的一部份。

  劉義符立於船頭遠望發現,黃鶴樓並不是後來那飛簷塔樓的樣子,而是平直鬥拱寬簷的方形,純秦漢式的古建築風格,樓下有高大的華表牌樓,兩蹲方鬥形的門闕,全都是白牆青瓦,紅雕廊柱,在藍天白雲下氣勢壯觀而華麗。

  碼頭後有一大片江堤台地,陸萬斛、趙伯符、朱景符、陳道景等大將率親衛牙將打起儀仗,鏗鏘有力的軍樂齊鳴聲中,席開泰與牛默率部份侍衛下船警戒,隨後劉義符與高道謹、毛德祖、郭叔融等人一路登上台地,君臣見禮寒喧一番,沿城牆下寬闊城道入城,直往東大街。

  江夏郡府與荊州都督府在黃鵠山之南的城中心處,而行在北倚胭脂山,前臨大街,在漢陽縣衙與都督府軍倉之間,原是汝南相私宅,汝南郡國撤除後,朱景符一度用為官宅,在這收納一名侍妾安置,送回荊州後這裡就空置著。

  修繕灑掃過,侍衛和內侍們帶著行李直接搬了進去,劉義符與一眾官員們轉南街往都督府,先了解後勤與軍隊駐營訓練情況,出兵之日終歸是依形勢變化,雖預計二月中,卻也沒一定。

  。。。。。。。。。。。。。。

  時局變幻,風起雲湧,唯有秦淮河畔孫楚酒樓依然繁華如故,無數的仕子和高門子弟留連於此,乘興忘歸。

  正是晌午時分,在二樓大堂角落處,緊鄰著一處雅間外,鋪設紅色氈毯的席位間,分小枰跪坐一圈的四五名酒客就在高聲議論著時事,毫不擔心被人聽了去而造成什麽自身安危。

  “景先兄!如今時勢,你實在不該來,既為那上位所見疑,又與荊州那邊有些說不清的舊關系,這可是兩頭不討好,不知你有何打算?”說話者是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仕人,身穿厚實的寬袍大袖,頭戴巾幘,蓄著短須。

  “怎麽?仲文賢弟有何建言?”另一人也是四十來歲,聞言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端起一盞酒一飲而盡,尋思片刻又道:“據某所知,汝兄庾登之被荊州那位所誅,莫非你……”

  “非也!此一時彼一時,某與兄長可不一樣,這兩頭總要選擇一頭,否則奈家業何?”

  庾登之三弟名叫庾炳之,字仲文,曾為秘書郎、太子舍人,也就是劉義符太子府屬官,而庾登之當時曾在謝晦麾下為長史。景平初,謝晦位高權重,朝中官員莫不禮敬巴結,獨庾炳之很看不慣謝晦與兄長,常出言不遜頂撞,時人認為他剛直,徐羨之執政時想遷他為尚書度支郎,他不肯就任,出補為錢塘令,說來他也與荊州關系匪淺。

  而與他敘話之人名叫謝述,字景先,是謝晦從叔父謝景仁三弟,從先帝征司馬休之,封吉陽縣五等侯,領世子征虜參軍,轉主簿,後又拜太子中舍人,曾出補長沙內史,景平二年被調回,征拜中書侍郎,也是劉義符舊臣。

  “嘿……現今朝庭在調兵備戰,無心顧及我等,但若是言行太過,恐惹禍事啊!”謝述勸告,又道:“我等雖曾是先帝調給那位的近臣,可時勢不一樣了,是否肯接納還得兩說啊!”

  兩人這般旁若無人,殊不知一牆之隔的雅間之內,正吃酒低聲談話的三人都在側耳細聽,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賀安平,其前方兩側則是丁氏兄弟,因一向行事低調又無人提攜,劉義隆被迎立後,很快就看上了這對根正苗紅的兄弟,調丁午為領軍長史、兼內廷宿衛。遷丁未為驍騎將軍,移駐城北宣武場大營,內外加強了宿衛的掌控,然而他自然不知道,丁氏兄弟早與賀安平有舊, 已投效荊州。

  “外面那二人,得空可拜訪一下!”賀安平咧嘴一笑,話入正題道:“去年竇應期未能完成的事,其實二位並未盡力,上位並未追究,賀某這次來,約見二位一次不容易,希望不要敷衍了事,提供出準確消息。”

  坐在右首的丁午小聲道:“丁某自身榮辱事小,難道就不擔心因此造成人人自危嗎?這種事後患可是不小。”

  “這就要看你們兄弟的手段了,要知道將來的地位取決於你們現在付出多少努力,你們既然來了就一定有賀某需要的消息,對吧?”

  丁氏兄弟對視了一眼,丁午才取出一個小紙團放於長形小方枰上,以手指按住緩緩推到對方面前。賀安平笑了笑,也伸手從懷裡取出個巴掌大的朱漆首飾盒,但這盒子四面封漆,看起來渾然一體,也隨手推到丁午面前。

  “什麽意思?這是重謝?還是其他任務?”丁午一臉疑惑不解,有些眼神躲閃,弱聲道:“那位待某兄弟不薄,這次之後,賀將軍不要再來了。”

  賀安平拈起紙團揣入懷中,聞言臉色一僵,嗤之以鼻道:“事到關鍵之時,勸你們可別犯糊塗,真以為這種事還能左右逢源嗎?上位賜你錦囊一封,待王師抵達歷陽之時,你們再打開看,一定要記住賀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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