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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第一百七十五章 受降
  武興鎮,嘉陵江西岸軍城原是駐兵之地,臨時擴建的幾座糧倉漸漸爆滿,每天有從漢中和益州金牛道的運糧隊來往於途,絡繹不絕,而前軍進展有點慢了,糧食積壓運不上去,尤其是仇池道沿途路不好走,城池又很小,缺少大倉屯放。

  眼看糧倉內層層疊疊堆放的麻袋糧包堵得路都走不通了,郭叔融直皺眉道:“駱谷城和梁泉縣也是兩個重要的糧道中轉地,祁山道要全線打通還要點時間,放不下的先發給東線中軍吧,讓他們帶上。”

  “不急!馬上大營就可以騰出來存糧,中軍帶太多糧食不利於行軍,易出損耗。”索邈不以為然。

  兩人在後面小聲嘀咕,劉義符聽在耳裡,心中也有點鬱悶,從武興往北的兩條路都是崇山峻嶺間的小路,且多陡坡,要靠人力挑擔或騾馬隊轉運,一天不過六七十裡,而到天水有六百多裡,後續運糧會越來越難,仇池小國不會有太多補給。

  一行人巡視一番走出軍城,繞個彎回東岸穿城而過,自南門而出轉到城西南,山道上又來了一隊騾馬,在城郊大營外擁堵一片,人喊馬嘶,忙著卸糧。

  大營轅門外,王景度與劉曠之正陪著一名身材高大,面色微黑的將領敘話,見劉義符一行人回來,便上前引見道:“陛下,這是青州長沙王中兵參軍劉道運,聽聞叔父被迎歸,辭去職事回鄉探視,一路趕到襄陽見了劉太守,順路攜帶一批軍糧趕來效力。”

  “哦?劉道運啊……是叫劉穆嗎?”

  劉氏宗室實在太多了,劉義符也不是全都認識,但朝廷宗正寺有宗籍玉諜,他曾翻看過,轉頭一看,劉穆才二十來歲年紀,寬額方臉,身形壯實孔武有力,比自己這七尺多的海拔還高出半頭,大概有七尺六的樣子。

  說起來,劉氏的基因還真不錯,如中山靖王一脈的劉備、劉琨都是大個子,西漢長沙王劉發一支光武帝劉秀個頭也很高,南陽劉氏都是長沙王一系,如今不能算是宗室,但卻是宗親。

  “正是微臣!長沙王聽聞陛下西巡,臣請辭時未加勸阻,贈精騎一千、錢十萬緡以作行資,可惜路遠無以相助太多。”

  劉穆說著還一個勁地眨眼,就怕自己不明白一樣,劉義符啞然失笑,心知這是劉義欣委婉地表達意向,否則十萬緡可不是小數目,一個中兵參軍也就是親衛將而己,豈值得他如此厚待。

  “好!今日起你部編入隆中營,擴編一個旅,班劍侍衛也帶著,正好接替柳元景,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且隨吾入營!”

  幾人直入營內中軍大帳,談起青、兗二州邊防,不免遺憾,因碻磝、滑台未能收復,防線始終是不能完整,好在魏軍發兵五道北伐柔然,邊境還算安穩,甚至還在濟南郡與魏軍有所互市,只是規模不大。

  臨近傍晚,劉義符命侍從設私宴相待,讓劉曠之作陪,有宗親初來乍到,當然要禮遇。宴畢,郭叔融捧著軍報來見,前軍賀安平、劉伐奴夜襲,從山頂直下王宮,侍衛抵擋不住,楊玄就此率百官降了,陸萬斛避免了一場夜戰。

  隨後,垣護之聞報,派軍士南下招撫楊伯宜,與中軍李德元所部同日抵達駱谷城,與楊玄、楊鎬商談受降事宜,並派軍士大修道路,以便往南天水郡屯糧出祁山。

  而東路賀愔已出梁泉縣,高道謹已前往跟進,只是陳倉道沿路九轉十八彎,細算起來比祁山道路途還要遠。

  次日,留索邈率一個軍繼續坐鎮武興,劉義符與郭叔融、王景度、杜令琛等率侍從與梁州兵兩軍一萬余人,帶上一批輜重隊北上,五天后的下午終於穿過龍門鷺峽,在城郊遇上李德元、郭卓、竇晃、劉芳之等中軍將領,陪著楊玄、楊伯宜、楊難當三兄弟獻降。

  哪怕仇池只是個彈丸之地的小邦,但首次滅國,劉義符還是感覺爆爽,整個過程就是楊玄君臣獻上疆域郡縣圖冊、冠服印璽、戶籍帳落人口冊簿、庫存錢糧兵甲等。

  為了北伐順利,當然要接受投降,並加以安撫,至於以後,我為刀俎,人為魚肉,以大吃小自然不用擔心被翻盤,所以,劉義符也按事先準備好的禮儀規製進行重新冊封。

  當場頒授冊書,冊楊玄為一等褒中侯、加銀青光祿大夫、進正三品冠軍大將軍,這可是非常優待,也讓仇池氐人安心。其次楊鎬、楊摹、楊伯宜、楊難當等臣屬也加以封授,但全都是虛銜,想要有實職那要看情況。

  收降仇池,戰事進度可以加快了,留下楊玄在此多少會有點不安全,數日後,李德元率兵北上,以與前軍陸萬斛會合,劉義符便派侍衛送楊玄一家暫時移居漢中,留下楊伯宜兄弟隨駕聽用,接下來就要先滅掉宕昌、鄧至二羌了。

  。。。。。。。。。。。。。。

  就在劉義符進駐駱谷城的時候,東路前軍賀愔、安泰率四軍已逼近大散關,而前鋒張冀、劉法章領精銳悍卒四個旅先一步趕到關城附近,準備襲城。

  大散關位於渭水陳倉西南五十裡的大散嶺與隴山夾峙之間,峽谷之中的故道水河谷邊一條小路順山勢婉延直抵關前,關城周長不足六裡,但牆高三丈,南北各開一門,東西有關牆與兩邊傾斜的山腰相連,徹底卡死了道路。

  正是晌午時分,城南十裡的一處山谷小樹林中,四千多士兵藏匿其內,吃完乾糧和攜帶的備用飲水,都在檢查武器準備作戰。

  雖是秋高氣爽的時節,山林內仍有些陰暗,蜘蛛蟲子很多,還有一種黑白斑紋的山蚊子特別毒,叮一口就是老大一個紅皰,會漸漸擴散,又癢又腫。

  張冀與劉法章是昨日傍晚就到了,夜間在林地內身裹氈毯露天宿營,扎營帳太顯眼了,既不能生火做飯,又不能燃香驅蚊,夜間吃足了苦頭。

  只是盯了一夜半日的,斥侯始終沒有找到攻打關城的契機,張冀與劉法章正在苦思對策,以便部署戰鬥任務。

  “劉將軍,據情報,八九月間,赫連昌返回統萬城之前,將關中各地守將調任,大肆安插親信而排除異已,鎮守扶風的是其弟河南公赫連滿,駐守雍城、陳倉一帶的是其兄之子赫連蒙遜,散關與東部故道縣皆是其轄區,部將是赫連蒙遜外兄姚步眉,不過隗校尉在陳倉,又沒有更詳實的消息,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可散關如此險要,我們正面打太吃虧了,或許……只有翻上兩邊的山嶺一路摸過去,從兩邊接山的關牆突襲,除此之外,沒有好辦法!”

  張冀不以為然道:“那有雕樓不好打,人多上不去,人少了不頂用。現在從此地翻山開路,估計要到明天中午才能發起攻擊,賀都督傍晚天黑時就能到,這地方又沒處扎營,我們只剩半天時間。”

  “那能怎辦,不如通知他們等一等,否則我們沒帶攻城器械,強攻那與送死何異?”劉法章也很苦惱,一時想不出辦法。

  張冀冷笑道:“嘿嘿……遍山蚊蟲,昨晚的滋味還好受吧,這高山野嶺,夜風吹得又很冷,你想讓數萬前軍士兵在山道上露天宿營嗎?信不信他們會撕了你?”

  “呸……他娘的,到關前看看去,這樣死想辦法可不行!”劉法章臉色一僵,煩燥地撓了撓脖頸處一塊紅疤,一口吐出嘴裡嚼爛的草屑,起身大步就走。

  張冀見此,招呼了四五十名親兵連忙跟上,一行人順山腳小樹林潛行到關城之南兩三裡,張冀留下士兵們在周圍警戒,與劉法章找到一棵大樹攀上頂梢,居高遠望。

  只見關城土牆垛與門樓之上旗幟順風飛揚,靜悄悄一片,守軍有點稀稀落落的,似乎還沒發現危險在迫近,而牆下城門緊閉,死寂一般沒有半個人影。

  兩人觀望了整整一個時辰,始終沒有找出什麽可以下手的城防弱點,都有點灰心喪氣,愁眉苦臉。這時樹下一名士兵提起工部軍器局新設計的扁圓鐵水壺,拔開塞子咕嚕咕嚕地大灌幾口,隨之掛在腰間。

  張冀一怔,也感覺一陣口渴,忽然想到什麽,望了望小樹林外的山道對面,那故道水沙石河裡一滴水都沒有,全是乾透的沙礫,不由驚奇道:“咦?說也是奇怪,這秋季故道水都枯水乾涸了,守軍是從何處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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