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蔣領導的陪同下，榮森走遍了皮牙子村的各個角落。

兩天下來，他才發現，皮牙子村真是山多路曲折。

除了村委會附近相對集中的村落外。

還有不少相對分散的房屋，都是牧民轉場用的臨時房屋。

從牧場趕往皮牙子村的路上，榮森詢問蔣領導，“淼淼最近怎麽樣?”

蔣領導讚賞的語氣回道:“乾勁十足。”

皮牙子村瑣碎的雜事、艱苦的客觀環境以及前陣子莫名的調查和馬學明對他的傷害，都沒有影響淼淼的工作熱情。

這近五個月來，他從相對繁華的城市到了這多民族聚居的小山村，從城市打工到人間煙火氣息濃鬱的鄉村，面臨著不少壓力，可並沒有嚇到他。

他銘記著媽媽的話語，腳下沾有多少泥，心中就沉澱多少真情。

短短五個月，淼淼熟知了皮牙子村的全體情況。

他已成了皮牙子村村民的“移動數據庫”和“活字典”。

榮森在蔣領導的陪同下來到皮牙子村。

倆人走進一樓“第一書記”辦公室門口，門敞開著，可是卻沒有人。

這是榮森第一次來淼淼的辦公室。

榮森打量著這間不大的辦公室，南牆是還算乾淨的窗戶。

窗戶旁擺放著一把椅子和一張辦公桌，淼淼是背對窗戶面朝門坐著。

東邊擺放著兩組櫃子，一組五截子的鐵皮文件櫃，一個木質的書櫃。

西北角擺著一張簡易的桌子，後面舒適寬大的皮椅跟這簡易桌子極不相稱。

西邊牆壁擺放一組長沙發，上面的皮質都起了毛，一看就是年數很久了。

榮森坐在淼淼的椅子上，試著椅子的舒適程度，椅面很硬，靠背很直，坐著不大舒服。

看著桌面上擺放的一個黑色筆記本，榮森拿起來順手翻閱著。

只見這個本子上密密麻麻寫著皮牙子村農牧民的訴求和困難。

一區村民楊桂花的丈夫得了肺癌，需要申請民政補助。

二區牧民克伊木有腦梗，需要特別關注。

三區的四老人員江爾肯是個鰥夫，無兒無女，每兩天要看望他。

四區的王三是個偷奸耍滑的主兒，他家的春麥要多盯著點兒。

馬桂花家房屋評估費19萬元，以房換門面房，抽空讓她來挑選門面房，商量補差價的事宜。

……

筆記本後面也寫著一些資料，幾乎是個小型“數據庫”。

皮牙子村脫貧戶家的人口基礎信息、養殖的牲畜和家禽數量、退耕還林的畝數、口糧地的面積以及每家的脫貧方式和資料。

這些數據直觀清晰、一目了然。

看得出來，淼淼上任第一書記近五個月以來，一直在廢寢忘食地乾工作。

蔣領導湊過頭來看著上面的記錄，由衷讚歎，“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個淼淼是個工作認真仔細的人，別看這些數據，可費了不少功夫呢。”

榮森合上筆記本又放回原位。

他又走到西北角的簡易桌子旁。

看見擺著一個厚實的筆記本，打開一看，上面是露露清秀的字體。

筆記本上記錄著兩個病例，是皮牙子村的村民。

詳細記錄著病人的病情，用藥情況及每三天的身體狀況。

蔣領導將頭湊到筆記本前一看，情不自禁感慨道:“這小兩口真有夫妻相，乾工作都一樣較真兒。”

榮森把露露的筆記本放回原位，朝窗外瞄了一眼，“辦公室的門沒鎖，看樣子，他應該就在村委會附近，沒走遠。”

在村幹部古麗的帶領下，倆人穿過村委會北牆的一道小門，

來到村委會大院西北角的一塊麥地裡。身材高大的淼淼雖然被幾個人簇擁著，可依然引人注目。

“我說，張三哥，讓我怎說你好呢?你看看你鋪的滴灌帶，毛管滴頭朝下、迷宮花朝上安裝，你正好來了個反方向，這樣鋪，你的麥子怎能澆好水，趕緊糾正。你這個哈慫，就不能聽劉儷姐的話嘛?她可是響當當的農業技術員，你別想當然撒，別到了收割春麥，你家產量上不去，一盆屎尿全扣在村委會和工作組的頭上。記住哦，麥子拔節前噴施兩次矮壯素。”淼淼對著不聽技術員劉儷勸阻的張三嚷嚷著，“今年種春麥可是你自己提出來的，秋天收割春麥，你家的春麥要是比不上38戶2700畝地的春麥，那你以後可真的在村裡抬不起頭來了。”

“哈哈哈，就是，傅書記，張三最喜歡放馬後炮，還喜歡一推二六五，他家的春麥， 村委會和你們工作組不幫著盯著，那就完蛋了，他為了圖省事，想怎乾就怎乾。”旁邊的村民嘻嘻哈哈告訴淼淼，“前幾天，他到處說今年春麥要趕超38戶2700畝地試驗田，我看他就是吹牛皮”。

在基層面對什麽樣的人，身處什麽樣的環境，就該表現出不同的姿態和不同的工作方式。

對待張三這種稀裡糊塗、不上心的人，你細聲細語做思想工作根本不靈，就得厲聲訓斥，時不時敲打下。

淼淼對著張三的屁股輕輕踢了一腳，追問道:“我說撒，你倒是吭個氣撒，劉儷的話聽不聽。”

張三點頭臣服，忙不迭地保證道:“聽，我聽，不過，你要時不時來提醒我撒。”

淼淼脆聲回答:“莫問題，可你一定按劉姐的要求管理春麥，你可別偷工減料地拖了咱皮牙子村春麥的產量。”

他見張三不回答，冷不丁高聲逼問:“聽到沒?”

張三被淼淼的大嗓門嚇得一個激靈，連聲應答:“聽到了，聽到了。”

站在不遠處的榮森在蔣領導的陪同下，旁觀著這裡發生的一切。

看著淼淼身上略帶著霸氣，甚至有點匪氣，榮森不由替淼淼擔心起來。

可是看著他用皮牙子村老百姓說話的俚語和俗語自然地安排著工作，簇擁在他身邊的各族農戶對他敬重有加，榮森的心裡又有些疑惑。

蔣領導看出了榮森心中的憂慮，安慰道:“榮縣長，淼淼這工作方式就對路了，跟老百姓打交道，文縐縐講大道理壓根沒人聽，瞧見沒?淼淼說話好像霸道點，這樣能管住人，他能跟百姓揉在一起，百姓就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