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交加的初冬，米讚拜克家的臨時棚圈終於搭建好。

望著三座用塑料布蒙著的密不透風的棚圈，榮森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一臉的輕松，對淼淼和地裡夏提兩人低聲說道:“晚上縣上有個會，我得趕回去參加，看來這三天的同吃同住同勞動，不能如期完成了，少了一天，以後抽空再來。”

淼淼聞言，接話道:“哥，牛羊的養殖成本還沒調查呢，我再要住幾天，你坐韓文的車回縣上吧。”

隨即，他轉身對著蹲在小溪邊洗手的韓文說道:“韓文，咱倆換下車，卡勒比亞特要用車拉幾車飼料，我留在這裡幾天，順便用皮卡車幫著他家把飼料拉過來。”

榮森聽後，點點頭，細細叮囑道:“行，你留幾天也行，按照我說的要點記錄好牧民養殖的每筆帳。記住照顧好自己，別凍感冒了。”

紅旗村的漢子們在村長地裡夏提的安排下，上了那輛小面的和韓文的車。

淼淼目送著兩輛車相繼離開這偏遠的冬牧場。

他獨自一人開始乾著搭建棚圈的收尾工作，將地上的錘子、斧頭等工具回收到土坯屋裡。

又將地上一截截短木頭扔進皮卡車的車廂裡，拉倒土坯屋的山頭，卸在牆根處的一堆煤炭上。

淼淼忙碌完，天色已晚，他站在屋前望著周圍的風景。

白雪覆蓋的巍巍群山，晶瑩剔透的松柏樺林，一望無際的莽莽曠野，牧人晚歸驅趕牲畜的身影，形成烏孫山腳獨特的冬景，別有一番風韻。

穩重的山、白色的雪花、遠處星星點點的牛羊，2020年入冬後的第一場雪，把烏孫山腳打扮得分外妖嬈。

西北空曠的原野，沒有都市的繁華和喧嘩。

只有幾聲牧人的吆喝聲和馬鞭聲。

還有皚皚的白雪、凌冽的寒風和冉冉升起的炊煙。

淼淼拿著一根長棒幫著米讚拜克父子倆驅趕牛羊，牛羊的背上落著一層厚厚的積雪。

牛羊在奔跑時抖落身上的積雪，背上留著晶瑩剔透的雪水。

牛羊進圈後，卡勒比亞特用木門擋住棚圈。

米讚拜克並沒有下馬，他騎著棗紅色的馬匹，圍著三座搭好的棚圈轉了一圈。

顧不得擦掉胡子上沾著的雪花，他下了馬來到淼淼身旁。

被凍得流出的兩道清鼻涕，被他“吱兒”一下，又縮進了鼻孔裡。

米讚拜克對著淼淼豎起大拇指，真心誇讚道:“賈克斯(好)，淼淼，這棚圈亞麻好。”

卡勒比亞特關好棚圈，指著棚圈上嶄新的塑料篷布問道:“淼淼，這是誰買的?肯定花了不少錢吧?”

淼淼脆聲答道:“這是榮縣長給你家買的，三塊篷布一共5800元，他說這是給你家的見面禮。”

“這見面禮也太昂貴了。”米讚拜克搖著頭感歎道，開心地臉上的皺褶擠在一塊。

淼淼替榮森說出他的心裡話，“榮縣長說了，卡勒比亞特大學畢業回家鄉創業，不容易，支持下。他希望卡勒比亞特好好乾，爭取帶著牧民趕著牛羊奔小康。”

卡勒比亞特一臉鄭重的點點頭，揚聲承諾到，

“啥也不說了，就讓榮縣長看我今後的表現吧。”晚上，女主人清燉一鍋羊雜和不少的風乾羊肉。

她是按照寧西人最傳統的做法熬製的。

西北人熬製方法很簡單，幾顆花椒半把鹽，一口大鍋一隻羊。

淼淼順著碗邊吸溜著羊雜湯，清香爽口。

女主人笑眯眯看著淼淼吃著香噴可口的飯，心裡美滋滋的。

淼淼一口氣喝了兩碗羊雜湯，跟卡勒比亞特回到西邊的小屋裡。

兩個意氣相投的年輕人，已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卡勒比亞特鋪好床褥，戴著一雙手套走出小屋。

不一會兒，他走了進來。

淼淼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手上抱著六塊餅狀的東西，愕然地問道:“卡勒比亞特，搞錯沒，啥年代了，還用這個東西取暖，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見到用牛糞燒火，以前倒是聽我姥爺講過牛糞取暖的事情。”

卡勒比亞特將牛糞燃料放在鐵爐旁，“你呀，真是少見多怪。在高山牧場，沒有路，拉煤不方便，我們都是用這種自製的煤球燒火做飯的。知道不，方便省事。”

原來，卡勒比亞特搬進來的是他家夏天在高山草原用牛糞自製的煤球。

這種用牛糞和煤沫子摻和自製的煤球，無煙無味，燃燒起來火苗很旺，一點糞便的味道都沒有。

卡勒比亞提將兩塊牛糞煤球放進爐膛裡，又在上面壓了塊大煤炭，邊忙邊說著，“知道嗎，我們牧民把這種牛糞燃料當成冬天取暖的神器，它燒起來比木材和煤塊環保方便，保溫時間長，耐燒。”

夜裡幾次被一塊抖動鋼板的嘩嘩聲驚醒，淼淼知道，這是一夜的狂風。

烏孫山下的天真的不“負”天氣預報的預警，如期而至。

屋外，不遠處的沒了樹葉的楊樹枝條， 被這狂亂的風吹得像陣陣呼嘯的哨子。

早晨，淼淼早早醒來，蓬頭垢面，打著呵欠出門。

屋外一片銀白，狂風卷著細小的雪花，霧蒙蒙地朝東南方向疾行著，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

大風、暴雪、降溫，意味著寧西的冬天徹底地來了。

他站在東邊的一棵楊樹下撒尿。

院中的狗兒聽到淼淼的動靜，從它們自己尋找的安樂窩甩著尾巴，一顛一顛地跑了過來。

卡勒比亞特的那隻大型的黃色牧羊犬湊了過來，它站在樹根下，用鼻子嗅嗅樹根下人的尿液。

牧羊犬很不服氣這裡留下淼淼的氣味，它翹起右後腿，對著淼淼撒下的尿跡一陣猛刺，試圖用它的尿液來掩蓋淼淼撒的尿。

看著腳下這隻右後腳恨不得翹到天上去的、用尿液圈地盤的牧羊犬。

淼淼哈哈大笑起來，撿起一根細棍跟這隻霸道的牧羊犬嬉鬧著。

卡勒比亞特提著一桶精飼料朝北面的棚圈走去。

淼淼跟了上去，牧羊犬也跑到前面帶路，跑到棚圈前等候著。

羊是能聽聲度人的，聽到主人的腳步聲，咩咩的叫著，不少羊隻簇擁到棚圈的門口了。

幾隻老羊比較矜持，它們歪著腦袋緊緊盯著淼淼。

尤其是那隻淺褐色的大公羊，體格高大、四肢較長，它頭上的犄角呈螺旋狀向左右平伸，不大的眼睛警惕地望著淼淼。

淼淼發現，這800多隻羊群中，公羊為數不多，大概只有五六隻，剩余的全是懷孕待產的母羊或準備受孕的母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