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希路過齊悅屋時，通過房門下隙看到裡面熄了燈，他直覺齊悅今晚定是又受了什麽刺激。

　他閉上眼睛回顧這幾個小時內——晚宴的體貼、正常，回房、敲開她的房門、裡面黑暗得沒有光……

　井希忽地睜眼，察覺到該是電視台交給她的第一期主題，切中了她的某方面要害。

　井希很想敲開門看看她，可剛舉起的手又毫無氣力地軟了下來。

　他回到客廳衝好一壺咖啡放到床頭櫃上，把台燈調到最亮度，翻到第十八章的開始。

　孔因桀殺一儆百的功效，短期內有效遏製了惡勢力的滋長，圖騰又重新步入正軌。

　梁小婉懂得避嫌地鮮少去工地實踐了，不過有了前期的投入，工人們和家屬們已經將她視作自家妹妹，盡量減少狀況發生。

　這個社會，很多“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別人做不出來”的突發事態，時時刻刻都在威脅著光耀濱海市的圖騰項目。

　孔因桀絲毫不敢放松，每天上午都會堅持到工地慰問工人們的身體狀況，及工程進展。

　孔因桀很欣慰地看到了工地上難得的齊心協力。

　更欣慰梁小婉的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

　正常的時候，和燕子有說有笑的變得日益開朗。

　偶有幾次一個人悶在床上發呆，什麽也不做，像個石化人。

　燕子根據她的異常來判斷她又發病了，立刻給孔因桀打電話，孔因桀會把她帶離工地，回到出租屋裡照顧。

　還是和從前一樣，他為她做心裡輔導，為她做喜歡的中餐。

　一連多天，孔因桀電話遙控處理公司事，其余時間，他們就像一對久別重逢的小夫妻，緊密依偎在一起。

　孔因桀會像哄小孩似地躺在梁小婉床邊，輕聲細語地給她講童話故事。

　等她睡著時，他也就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發現與她同床共枕，他從起初介意男女有別的心慌，怎能在梁小婉發病的時候欺負她的自責、愧疚，到經歷了幾次他剛哄她睡著，梁小婉像是知道他在身邊，怕他離開，竟會在睡夢中抓住他的手或衣服。

　她的手仿佛急抓著救命繩索，孔因桀一次抽不出，兩次抽不出，又不忍自己想要避嫌的自私吵醒她，還是躺了回去，睡在了她旁邊。

　看著梁小婉睡夢中眉清目秀的素顏，是郎喬再也找不回來的純真。

　想起她在商場打工時，上了全妝，用自己漂亮的面孔熱情向顧客推銷產品的樣子，是郎喬膨脹後、再也沒有的自信。

　孔因桀忽然意識到，在社會氣息太重的郎喬身上已經完全變質的女生性情，在梁小婉身上，他看到了另一個努力求存的版本。

　這種努力求存的積極很令孔因桀感動，不管她的出生、她的思想、她的成長有多麽落後於像郎喬那種官家千金，始終都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兢兢業業地尋求一份生存的價值。

　沒錯，是生存，只有生存下來才能尋求的生活。

　感情，是比不在自己發病的時候自殺還要奢侈的事。

　映照現實，孔因桀最喜歡的還是女子最簡單的模樣。

　再強悍的女人，回歸生活，最終面對最親密的那個人的終究還是本色。

　終於有一次，梁小婉先孔因桀前醒來，已經恢復正常的她，看著自己的手與孔因桀十指緊扣，因為這個動作，孔因桀一直睡在她枕邊。

　梁小婉忙收回手，兩隻手托著自己猝然發熱的臉頰，看著孔因桀因保持的右側身姿勢一整晚而麻木僵硬的身體，緩緩平躺，不好意思質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孔因桀無辜苦笑:“你倒惡人先告狀了?真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梁小婉一愣，她應該記得什麽?

　仔細想了想，說:“我睡前，你講故事給我聽，然後，我就睡著了。”

　“再然後，你迷迷糊糊的抓著我不放，我隻好讓你抓，等你睡著，為了讓你多點安全感，我隻好與你十指緊扣，方便我們睡著之後還是牽著的，半夜，你翻身就會帶醒我，我翻身就會帶醒你，我就盡量控制自己不翻身。”

　“不翻身，那怎麽睡呀?”梁小婉嚴肅地意識到，“你怎麽睡的?”

　孔因桀伸完一個懶腰起身:“淺眠睡的。”

　梁小婉十指並攏，在額頭兩邊抱歉點了點:“對不起呀，為了照顧我，讓你勞累了。”

　孔因桀打了個哈欠:“是挺勞累的，每天買菜做飯，收拾屋子，洗衣服，講故事，我都快變成居家婦男了，你是不是該回報我一點?”

　梁小婉警惕地抱住自己:“你想怎麽樣?”

　孔因桀痞笑痞笑地靠近她:“你覺得我想怎麽樣?”

　梁小婉覺著，她這樣的女人，比孔因桀留學英國、肚子裡有洋墨水的女朋友差遠了，他根本不會對她感興趣，弱弱說:“我，我請你吃大餐好不好?”

　孔因桀歡喜輕松地笑了:“當初陪同爸媽發展博司的司徒叔叔今天退休，爸媽在家裡宴客，你晚上陪我回去一趟就得，你去洗個澡，我帶你出去買衣服。”

　他笑了?！

　梁小婉怔在孔因桀孩童般的天真笑容前，驚奇地看著他笑起來勾勒完美的唇角弧度，幾年的重擔並未變成皺紋爬上他的額頭，他仍然正處英年非凡俊朗時期。

　她努力理解他的話:“什麽、意思?你、要、帶我回家?”

　“你願意嗎?”

　——“你願意嗎?”

　當被英國的遭遇凝聚成百煉鋼的心， 又被純潔無害的梁小婉化作繞指柔時，孔因桀平日視她作朋友、有效控制的距離全然不見。

　梁小婉只看得到孔因桀看著她的眉目間，皆是讓她心驚肉跳得足以窒息的熠熠柔情。

　梁小婉心跳急促地猛然抓住身邊的被子，向他確定:“我、可以願意嗎?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孔因桀輕輕擦拭她因激動而落下的淚珠:“當然，但是在圖騰竣工前，我沒辦法給你婚姻的承諾，我只能以我最大的努力，在未來的長時間內，對你有最好的照顧。”

　梁小婉的臉登時燙得像沸水澆上了臉:“我，從來不敢奢望婚姻，也不求你會給我什麽承諾，只要……你能給我一段能值得我一生回味的愛情，就不枉我這輩子來這世上走一趟了。”

　孔因桀緩緩低下頭，輕輕在她唇上印下一個愛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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