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幽王府內,那間安靜的書房裡透著一陣詭異的氛圍。
夏淺薇低眉順目的立在一旁已有半個時辰,而那張榻上,棋桌旁正坐著一道陰冷沉默的身影。
那張冷酷而俊美的面容靜對著眼前局勢凶險的黑白兩方,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著一顆冰涼的黑子,遲遲沒有落下。
他屏息凝神的模樣,仿佛只要錯下了一步,他就會立刻一敗塗地。
“永樂縣主,王爺今日身子不適,您遷就點兒……”一陣冷風灌入,夏淺薇隻覺得脖頸一涼,而那全神貫注的男子依舊沒有要理會她的意思。
腦海中立刻想起齊侍衛的叮囑,她再一看慕瓏淵那張無可挑剔的面龐,已經這個時辰了卻絲毫沒有半點倦意,哪裡像是所謂的身子不適。
夏淺薇沒有發現,慕瓏淵眼角冰冷的余光已經瞥向了她,毫無溫度的聲音響起,“倒茶。”
今日竟然這般乖巧,若換成平時,她早已目中無人的獨自走到一旁坐下,莫非是因為白日裡做了什麽心虛的事情?
想到這,慕瓏淵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夏淺薇與慕元獨處時的景象,心中當即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不悅,隨後噠的一聲,將手中的黑子重重的落在了棋盤之上。
那少女眸光一閃,回過神來便感覺到了對面那男子不滿的視線。
“王爺身子不適,不宜飲茶。”夏淺薇一本正經的拒絕了對方的刁難,慕瓏淵眸色一沉,在這個喜怒無常的男子發火之前,眼前的少女已經緩緩上前坐下,拿出了個把脈用的小枕頭。
“……”看這架勢,這丫頭還真是來給他看病的?
沉默片刻,慕瓏淵挑了挑眉緩緩伸出了那筆直的手臂,夏淺薇的手指當即輕輕的搭在了那冰涼無比的肌膚上。
“王爺脈象沉穩有力,但氣血略顯不足,應是之前的傷破了元氣,臣女且開幾幅藥方為王爺調理些時日……”
卻不想話未說完,慕瓏淵竟收回了自己的手輕蔑的丟了句,“庸醫,翻來覆去就這麽幾句話,拿去!好好的提升一下自己的醫術,再來本王面前班門弄斧。”
只見他竟從桌下抽出了一本醫書丟到了夏淺薇的面前,這張絕美的小臉當即露出了幾分詫異,她低頭一看那有些久遠的泛黃書面,複雜無比的古文字躍入眼簾。
鬼法灸術?
她記得從前師傅華佗子曾經說過,針灸之術是醫法之精華,是藥三分毒,人之脈絡複雜而神秘,唯有灸術不傷根本,而如今民間流傳的灸術其實只是皮毛,不及自古流傳下來的針灸之法萬分之一。
醫者也分門別派,其中鬼氏一族的灸術最是原始且出神入化,他們歷經千載才將祖先傳下的針灸之術錄成了一本醫典,就連師父親自所書的華佗秘典也望塵莫及。
但這本書也隻存於傳說之中,無人見過。
夏淺薇的神色變得鄭重無比,她無視著慕瓏淵玩味的目光小心的翻閱著這本古書,書頁中彌漫著一股塵封多年的紙漿味,上面的文字複雜,若這書是真的,應是歷經了十代以上。
果不其然,夏淺薇看出了書中的字跡出自不同人之手,而每一代的筆法都有著非常明顯的區別,由繁到簡,越到後面看得越不吃力。
“你還懂得古代文字?”慕瓏淵狐疑的挑了挑眉,他不過是隨意的翻了幾頁,便判定這是一本鬼畫符,萬萬沒有想到夏淺薇竟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
“略知一二。”夏淺薇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欣喜,他極少從這個丫頭的臉上看見這般開心的樣子。
慕瓏淵當然不知道,鬼法灸術對於醫者來說,簡直是無價之寶!
看著她眼中泛著前所未有的光亮,整張表情竟瞬間明亮了起來,那瞳眸中似乎頃刻間裝滿了漫天的星辰,慕瓏淵原本心中的煩躁竟頃刻間蕩然無存。
“本王費勁千辛萬苦才混入了四方競會,就為了幫你取這本醫書,難道你沒什麽感謝的話要說?”
慕瓏淵一副夏淺薇若不誠心誠意的道謝,今日就別想豎著離開幽王府的架勢。
而夏淺薇卻再一次感受到了這名男子的厚顏無恥,她微微收斂了神色,“王爺難道不是為了金蠶甲而去?”
只見慕瓏淵的眼中劃過一抹隱晦不明的光,隨後語氣裡透著幾分危險,“看來,你和慕元果真關系匪淺,否則他怎會連如此機密的事情都告訴你?”
多少人對那刀槍不入的金蠶甲虎視眈眈,他可是布局了一年有余,才打聽到東西落入了明王的手中。
“王爺誤會了。”
“本王沒誤會。”
慕瓏淵根本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而夏淺薇也奇怪的感覺到了這名男子的情緒似有一絲別樣的變化,妒意?
夏淺薇被這個念頭驚得神色微愣,但很快,對面的男子已經展開了一道危險至極的笑容,一看便知他在盤算著什麽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慕瓏淵又從身後拿出了一張信紙丟了過去,裡面竟是一列朝中大臣的名單。
“給你一月的時間, 本王要知道這些可是慕元的人?”
“……”他這是要讓自己在太子身邊打探消息?
什麽妒意,他果然只是又想利用她而已!
夏淺薇心中一陣無語,難道她先前的猜想錯了,也對,堂堂幽王永遠都是一個以利益為先之人,再者,他也不是什麽懵懂少年,倘若真的對自己有好感,也不該全然無所察覺才是。
夏淺薇當即松了口氣,畢竟她比任何人都不想要跟慕瓏淵牽扯上關系!
“丫頭,本王在你心裡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誰知,眼前的男子竟突然深沉的開了口,夏淺薇不由得眉頭一蹙,抬起眼的那一刹那,她竟發現慕瓏淵那張一向只有不可一世的冷傲面容,此刻竟流露出了一種隱隱的失望與哀傷。
“王爺?”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慕瓏淵話中的意思,便見這男子緩緩低下頭,嘴角揚起了一抹苦笑,“本王在你心裡,莫非只是一個雞鳴狗盜之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