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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她戲多嘴甜》第五百四十三章 得再快些
龍椅之上,皇上的手肘支著扶手,雙手交疊,看著底下官員們爭論。

 雖說隔得不遠,但朝臣們爭得激烈,出列的三司官員你一言我一語,候在隊列裡的其他官員也交頭接耳,聲音混在一塊,回響在梁高殿深的金鑾殿之中,想聽清楚他們分別在說什麽,並不容易。

 皇上也沒有認真去聽。

 尤岑之死的疑點勢必會引起爭議,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抒己見。

 是真是假,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去驗證了。

 哪怕把尤岑從墓裡挖出來、開棺驗屍,也就剩些骨頭,看不到郭泗記下來的勒痕。

 但是,對皇上來說,這樣的爭議又是必需的。

 這就是一個豁口,如拋磚引玉一般,對沈家的質疑會把豁口衝刷得越來越大,最後滔滔不絕。

 更何況,梁歸仲拋出來的,不是石磚,是金磚。

 從尤岑死於滅口,反推瑞雍七年的偷運夾帶,配合霍懷定在定門關的查證,給沈家又捆上了一道枷鎖。

 沈家,無論是沈臨、沈灃還是永壽,都很難把尤岑之死解釋清楚。

 不管尤岑是自殺了被沈家利用,還是他們從頭炮製了尤岑的死,沈家都在後續的平西侯府通敵案裡發揮了重大的作用,得了許多好處。

 他們撇不清。

 梁歸仲給沈家出的不是難題,是死題。

 皇上只需要等大臣們爭出了結論就好了。

 今日這大朝會,他就是一個旁觀客。

 可惜,底下的人太多了,燭光並不能照亮每一個角落,皇上看不清每一個人的反應。

 不過,皇上看清楚了幾個兒子的表現。

 朱茂和朱桓都看著梁歸仲他們那處,一副認真聽各人言論的模樣,不同的是,朱茂謹慎,而朱桓只是看起來認真,其實人在走神,他不擅長應對這樣混亂的場合。

 霍以驍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垂著眼簾,大半身影沒在暗處,但皇上知道,霍以驍與朱桓相反,他有在聽大臣們辯論。

 然後,皇上看到了朱鈺。

 朱鈺的臉色已經不能用“差”來形容了,這讓皇上下意識地皺眉。

 皇上靜靜看著朱鈺。

 前回就是如此。

 定門關破開了一個洞的折子送上來,他在朝會上怒不可遏,底下烏壓壓跪了一片。

 皇上再是火冒三丈,很多動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當時就發現朱鈺渾身冷汗。

 這一次,說尤岑之死,又是這樣……

 他這個兒子,跟沈家當真是親近得很。

 朱鈺並不知道他被皇上盯上了。

 他瑟瑟發抖,自顧不暇。

 他太清楚尤岑是怎麽死的了。

 應該說,整個金鑾殿裡,只有他是知情人,而不是梁歸仲那樣靠推斷。

 瑞雍七年,是朱鈺第一次乾夾帶的事兒。

 從父皇把霍以驍接回宮中開始,朱鈺逐漸意識到,這位“外來戶”有多麽受父皇偏寵。

 朱晟沒少找霍以驍麻煩,霍以驍吃過悶虧,也佔過上風,鬧到父皇那兒,霍以驍倒霉,朱晟倒大霉。

 連母后都囑咐過朱鈺,讓他別摻和霍以驍的事兒。

 朱鈺氣過、惱過,最後剩下的是不安。

 他想,沈家再強勢,可能都無法逼著父皇把皇位傳給自己。

 因為,皇太后薨逝了,沈臨、沈灃也老了,而父皇正值壯年。

 他需要把力量握在自己手裡,而不是交給沈家,況且,他也不想當沈家的傀儡,不願與父皇那樣,受沈家鉗製。

 朱鈺選擇的私運鐵器。

 也是正好有那樣的機會。

 娶了俞家家生子的翁老頭去了嶺南林場當管事,那一帶又有個以前開礦剩下的礦洞。

 那處儲量小,當年采完就廢棄了。

 沒想到,礦洞深處,敲開石壁,還有一層。

 不多,就是些漏網之魚。

 朱鈺就拿起來用了,借著沈家的名號,辦的事兒。

 畢竟是頭一回做這種活,朱鈺惶惶不安,提心吊膽,生怕出差池。

 武安規也沒好到哪裡去,不曉得是哪一處出紕漏,被尤岑盯上了。

 朱鈺那時候才知道,他到底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不依靠沈家,他無法做事滴水不漏,連後續的收拾殘局都做不到。

 可朱鈺又不能跟沈家說實話,苦思冥想下,他借刀殺人。

 沈家為了手伸不進兵部而苦惱,朱鈺小心翼翼地暗示永壽長公主對尤岑下手……

 那之後,事情很順利。

 尤岑再也不可能查他了。

 長公主說他出了個好主意,有一回,還給他說尤岑是怎麽死的,遺書又是怎麽偽造的……

 朱鈺被長公主嚇得夠嗆,大病了一場,隻覺得胸口壓了泰山一般喘不過氣。

 而現在,這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又來了。

 他站在金鑾殿裡,那些爭論的聲音、爭論的人,明明就在身邊,卻仿若是隔了一層,顯得模糊不清。

 包裹著他的是灰蒙蒙的霧氣,纏繞著,揮之不去。

 裹住了四肢,悶住了口鼻。

 當年,他還是太著急了……

 沒有做好完全的準備,就做了大事情。

 以至於,後患無窮。

 死了尤岑,還有個韋仕。

 韋仕眼看不好蟄伏了起來,後續調查亦是小心翼翼,他貪墨被抓,但他留下來的線索被李三揭所用。

 尤岑的死,也在幾年後重新被翻出來,成了偷運鐵器的佐證。

 朱鈺死死攥了攥拳。

 萬幸,其中沒有他的名字。

 所有人說的都是“沈家”、“沈家”,柳宗全說得對,失去沈家固然可惜,但眼下,棄尾才能求生。

 得快些,得再快些。

 一旦今日的探討傳到長公主耳朵裡,她反應過來當日向尤岑下手是他引導的,那麽,沈家也會猜到,夾帶是他做的。

 沈家把事情嚷嚷開, 死了也要拖他下水,那就麻煩了。

 朱鈺抬起頭,看向了龍椅上的皇上。

 父皇好像在看著他,又好像沒有。

 視線蒙著一層霧,他看不真切,只知道,自己的心跳一下快過一下。

 大殿中央,官員們總算爭出了一個上下。

 尤岑的死因存疑。

 畢之安稟了皇上:“順天府會加緊重新調查。”

 溫子甫顧不上禮數不禮數,重重搓了搓臉。

 把郭泗叫回來問話,找尤岑家屬確認當日落葬前更衣的狀況。

 舊事很難再有明確的證據,但只要這案子有疑點,只要沈家無法辯解,那麽,終將會走向平反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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