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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她戲多嘴甜》第三百一十八章 比臉皮
霍以驍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有動。

 帕子。

 那條繡了隻黑貓的帕子。

 “洗了,”霍以驍頓了頓,以手做拳,輕咳了一聲,“沒帶在身上。”

 毫無疑問,這是假話。

 論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溫宴數一數二,所以她看得也準。

 當然,霍以驍的這個本事也不差,沒有一張胡說八道、拉東扯西的嘴,也不可能回回都把皇上氣得頭痛。

 可他顯然是心虛了,假話說得一點兒不誠懇,氣勢上漏洞百出。

 霍以驍抿了下唇,略有些燥,夏夜黏黏糊糊的風從窗外吹進來,讓人不知不覺間就出了汗。

 他乾脆坐下,提起浸著冷泡茶的壺,往茶盞裡滿上一杯,一口飲盡,又添一盞。

 溫宴笑盈盈地看著他。

 她對霍以驍的假話不做評點,但眼睛裡,滿滿都是揶揄。

 且毫不掩飾。

 就揶揄給他看。

 直白又大膽。

 霍以驍眉心微微蹙著,亦看向溫宴。

 四目相對,小狐狸的揶揄弄得他才壓下去的汗又層層密密地從往外冒。

 霍以驍“嘖”了一聲。

 也許是船到橋頭自然直,亦或是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被小狐狸揶揄多了,霍以驍突然就靜下來了。

 沒道理被溫宴總牽著鼻子走。

 對付她的法子又不是沒有,比臉皮厚薄,他一個爺們,總不至於輸給個姑娘。

 哪怕這姑娘,骨子裡是個“老夫老妻”、“沒臉沒皮”。

 霍以驍往椅背上靠了靠,道:“洗是真洗了,幹了就隨身帶著,只是前幾天一直忙著,沒顧上來還給你。你既然問了,喏!”

 說著,霍以驍從袖口裡取了帕子出來,遞給溫宴。

 溫宴接了過去,白皙手指提著兩隻角,來回翻看,而後輕輕一嗅。

 “汗味都還在。”她道。

 霍以驍道:“今兒在衙門裡熱出了汗,順手就拿著擦了,你要不滿意,我再拿去洗。”

 溫宴抬手就把帕子拍進了霍以驍掌心裡,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她就猜到是這樣。

 若不是又順手用過了,剛才她開口討帕子時,霍以驍不至於那麽窘迫。

 窘迫得連假話都說不圓。

 只是,霍以驍“平複”得也比溫宴預想的要快。

 他已經端起來了,能用這麽“坦然”的態度,跟她說“再去洗”。

 “洗是要洗的,”溫宴抬手,往身後指了指,“裡頭架子上,水盆裡有水,驍爺直接洗了晾了,明兒幹了後我就能收起來,也免得你沒空給我,在衙門裡又順手用了。”

 霍以驍順著溫宴的手看去。

 落地罩上,攏著幔帳,再往裡兩步,擺了落地插屏,擋住了裡側視線。

 那裡頭,是內室,是溫宴歇覺的地方。

 坐在次間喝茶,與進姑娘家的寢間,自然又是不同的。

 擱以往,霍以驍才不去聽溫宴的這些鬼話,了不起這就回霍家宅子去洗了,大半夜再給她送來,反正燕子胡同離霍家也不遠。

 可這會兒,他要滅小狐狸的威風,要跟她比臉皮子。

 霍以驍二話不說,起身往裡頭走。

 溫宴“呀”了一聲,笑容裡露了幾分訝異,亦跟了上去。

 霍以驍繞過插屏,左右掃了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牆角處的架子。

 盆裡確實備了水,他擼起袖子。

 溫宴依著落地罩,笑著問:“你真就不跟我客氣?”

 “你跟我客氣過?”霍以驍反問,“臨安那驛館,你不是一會兒想翻窗子、一會兒又睡我榻子?”

 溫宴樂不可支。

 笑過了之後,又有些新鮮。

 是的,這樣的霍以驍讓溫宴覺得新鮮。

 誠然,她上輩子不知道氣了霍以驍多少回,氣出了經驗,也哄出了經驗,但若是那時候的霍以驍,被她這麽揶揄,可不會拿假話誆她。

 當然,也不會為了跟她比高下,厚起臉皮來。

 他會一聲不吭地打水洗帕子,洗完了就走,不給溫宴追著調侃他的機會。

 說起來,是霍以驍再沒有“比高下”的心思了。

 這麽孩子氣的舉動,不屬於受了很多磨礪,變得陰沉的霍以驍。

 溫宴一瞬不瞬地看著霍以驍。

 “隻沾了汗,清水洗夠不夠,要不要打皂角?”霍以驍問。

 溫宴忍俊不禁,在霍以驍看過來的時候,把笑憋住了:“夠了夠了,我不嫌你那點汗味,又不是沒有聞過。”

 霍以驍的胳膊一僵。

 饒是他跟溫宴比臉皮,還是被這句話給鬧得呼吸一緊。

 恨不能用力搓一頓帕子。

 偏這帕子,絲綢底的,還有繡花,吃不得多少勁兒,萬一搓壞了,小狐狸嘴巴叨叨說出來的話怕是得上天。

 洗好之後,霍以驍絞了水,問:“給你晾哪兒?”

 “就掛架子上。”溫宴忙道。

 霍以驍依言,將帕子晾上。

 之後就往次間走,經過溫宴邊上時,腳步也沒有停下,直到走到他翻進來的窗下。

 “我回去了。”霍以驍說著,翻了出去。

 “等等。”溫宴喚了聲,快步走到窗邊,朝窗外伸出了手。

 霍以驍道:“又做什麽?”

 溫宴也不出聲,手指落在霍以驍挽起的袖子上,將它放了下來,輕拍撫平,又去放另一側。

 她整理得平整仔細,動作卻也快,霍以驍沒有阻攔她。

 整好之後,溫宴才笑著道:“我得先把信寫完,再睡。”

 話題又繞回了那封家書上。

 霍以驍氣笑了,道:“你把你那份軍令狀,一模一樣給他抄一份得了。”

 溫宴道:“軍令狀是很嚴肅的。”

 霍以驍:“……”

 別人的軍令狀是,溫宴那份,顯然跟嚴肅不沾邊。

 霍以驍翻牆出了燕子胡同, 夜風拂面而來,依舊是黏黏糊糊。

 他回了西花胡同。

 不過這麽些路,又是一身汗。

 霍以驍下意識地去掏帕子。

 手才伸入袖中,他就想起來,帕子已經還給溫宴了,他這會兒也沒有帶第二條。

 動作和思緒一樣快。

 想到的時候,手指也已經觸及,就這麽一順,取出來一條帕子。

 顯然,這不是他的。

 依舊是柔滑的絲綢,角上繡的還是黑貓,只不過,先前那一隻站著,現在的這一只在打滾。

 還是溫宴的。

 小狐狸借著給他整袖子的工夫,又悄悄給他塞了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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