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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她戲多嘴甜》第三百五十三章 1股羊腥氣
“姑娘她戲多嘴甜 ()”

這叫什麽?

朱鈺記得,皇太后在世之時,把父皇的這種防備,叫作“過河拆橋”、“恩將仇報”。

那好像也是個雪天,也許是雪將融未融的開春之際。

太多年前了,朱鈺當時還年幼,不知道怎麽的就拋開了所有伺候的內侍嬤嬤,一個人跑到了皇太后宮中。

他聽到了皇太后與父皇的爭執。

更確切的說,是皇太后單方面對父皇的謾罵。

沈皇太后氣急敗壞,用詞激烈,又因著身體羸弱,聲音沙啞,一字一字都像是尖銳的指套在木板上摩擦。

太過刺耳了。

朱鈺哪怕還無法領會皇太后謾罵之中的意思,那段話的衝擊也很大。

隨著年紀的增長,當日的“長篇大論”很難再全部記起,但那兩個詞,朱鈺記下了。

到如今,再去回顧父皇的爭位登基之路……

皇太后的那兩個詞,確實沒有說錯。

皇祖父成年的兒子不算多,但也不少。

父皇能從中脫穎而出、被冊立為太子,沈氏一門出力極多。

沒有沈家人在朝堂上的拚搏,父皇早就被那幾個兄弟都撕了、吞了。

霍家?

霍家保不住他。

而父皇在做儲君與登基之後,讓沈家繼續壯大、扎根朝政,但同時,他不滿、防備。

一旦抓到些把柄,大刀闊斧就能砍沈家支脈。

是的。

只是支脈。

主乾還砍不動,但當他揮得動斧頭的時候,他一定會砍。

所以,預見了這一切的皇太后罵他“恩將仇報”。

罵得極對,從皇太后以及沈家人的立場來看,罵得再對都沒有了。

可換個角度,一切都是交易而已。

若不是皇太后親生的兩個兒子先後早亡,這天上的餡餅能落到父皇頭上?

父皇登基,沈家勢力在朝中不說一手遮天,也是滔天權勢,哪個帝皇能允許“外戚”乾政?

這是帝王心中的大忌。

父皇對付沈家,這是意料之中的。

朱鈺明白,可沈家不是父皇的“外戚”,其實也不是他的外家。

他外家姓俞,不姓沈,不過是俞家弱勢,這些年依附著沈氏而已。

他的處境,與父皇當年是何等的相像!

沈氏當年並非父皇不可,父皇有其他成年但實力不足的兄弟,也還有好幾個年紀小些、摻合不進來儲位之爭的弟弟,父皇若不聽話、配合,沈氏完全可以拋棄他。

朱鈺亦然,他眼下還是沈家人最優先的選擇,而當他不能給予足夠的回應時,沈家還有朱茂。

許德妃娘娘,以及許家,才是沈家人眼前忠心耿耿的一窩狗。

他不能失去沈氏的助力,又不可能徹底成為沈家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他得在其中左右權衡,走偏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嘖。

與他年紀相仿的兄弟,太少了些。

靠單打獨鬥,他也許有機會勝過朱桓和霍以驍,但朱鈺眼下沒有膽量算計朱茂。

若他敢朝沈家的第二選擇下手,沈家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扔出去當棄子,畢竟,他也還有那麽多年幼的弟弟。

為免魚死網破,朱鈺現在必須和朱茂聯手。

朱茂對此心知肚明,他就在自己的身後虎視眈眈。

朱鈺一想起這個就心煩。

可惜朱晟廢了,不然有這麽個衝動傻子在中間橫衝直撞、惹是生非,朱桓和霍以驍的關系緊張,能少多少事兒!

前幾年,別看朱晟挨罵挨罰挨得慘,和霍以驍打架衝突也沒佔到任何便宜,但朱鈺看得出來,父皇還是喜歡朱晟的。

父皇看朱晟,是在看一個胡鬧、不省心的兒子。

看朱桓,像是看一個老實、不惹事的兒子。

看他和朱茂,沒這兩個兒子更好。

而看霍以驍……

問心有愧、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到在霍以驍娶親的六禮上,一讓再讓。

父皇到底再想什麽?

這個養在別人名下的兒子,他到底認不認,什麽時候認?

“還不如直接認下,”朱鈺哼了聲,“朱桓和霍以驍的關系,比先前好些,但也不可能那麽好,一旦有了利益,都不用別人花什麽力氣,自己就散了。”

柳宗全附和道:“殿下說得有理,一旦四公子成了皇子,他就不再是三殿下的伴讀,他們之間……三殿下的外家不溫不火,反倒是四公子,他若認祖歸宗,霍家豈會甘願一直平庸?”

朱鈺擰眉。

霍家只是被沈氏壓著而已,並非起不了勢。

父皇本就以霍太妃為母,有沈氏為對照,越發覺得霍家好。

或許,他應該從溫宴那兒下手?

霍以驍看起來不在乎自己是個什麽身份,但他在乎溫宴。

朱茂前回說道了一通,霍以驍不是把喜服和冠服給改了嗎?

若溫宴想要更多的,霍以驍大抵也會聽。

不論如何,不能讓朱桓和霍以驍之間風平浪靜。

柳宗全坐在邊上,見朱鈺皺著眉頭沉思,知他只會越想、心情越繁雜,便道:“殿下,先喝口湯吧。”

朱鈺看了眼湯碗。

蹄花湯奶白奶白的,點綴了翠色小蔥,看起來還算不錯。

只是那騰騰而起的熱氣,讓朱鈺有了些不好的回憶。

像極了那天的羊肉鍋子。

朱鈺沒有碰湯碗,示意親隨布菜。

一塊豬蹄。

東家王婆賣瓜,誇了海口,也確實真材實料。

豬皮已經脫骨了,筷子輕輕一夾,就能骨肉分離。

辣子調得也夠味兒,肉皮蘸上一些,送入口中,濃鬱的油脂和辛辣就在舌尖炸開了。

朱鈺最喜歡的其實是骨頭。

彈牙的蹄筋就在上頭,啃起來很是自得。

不過,他此時的心思還在先前的那些事情上。

明明,他才是最像父皇的那一個,也會是在一切落定之後,繼續磨斧頭砍向沈氏的那一個。

父皇不喜歡臥榻旁有人酣睡,朱鈺也一樣不喜歡。

可是,父皇不向著他,還防備他和母后,把他們當成真真正正的沈家人看待。

朱鈺想得牙疼。

果然呐,人與人的痛苦,根本不能相通。

他把手中的骨頭扔了。

不想啃了,沒點兒勁。

什麽小豬蹄子,跟羊蹄子似的。

甚至,比那羊骨頭都沒意思。

這蹄花煲,一股羊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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